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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清以前,位于今永济市清华镇以南中条山里的王官谷,其名声一度曾类于西岳华山与黄河龙门那样的大景观。之所以它会享有如此大的名气,原因不外有二,一是本身风景壮美,二是在唐末时北处曾经隐居过一位旷世奇人司空图。唐以后至明清千余年间,历代名人显要慕其大名寻访王官谷者,从来就络绎不绝,且留连忘返者时有人在。仅清初国中齐鲁籍大诗人王士祯的笔下,就多次出现类似“汝家王官谷,中条青蒙蒙,藤蔓相绊水相激,至今猿鸟悲司空”和“借问王官谷,贻溪迹尚存”这样的动情之吟。
王官谷,北距清华古镇仅三、五华里,谷因附近曾有周时王官城垒旧址而得名。此处谷幽山高,奇峰突起,清泉四季长流,松柏常年皆绿。南向入谷正面即天柱、挂鹤诸峰,峰下有司空图之墓,峰之两侧则是飞挂百米悬崖之上的东西两大名瀑。夏季水大时,距谷口数百米处即能声闻震耳欲聋的瀑声。两瀑落地后,即流聚于天柱峰前,汇合为一流出谷外,这就是被司空图命名而享有千年盛誉的古之“贻溪”。
司空图,唐末开成二年至五代后梁开平二年(公元837——908年)时人。字表圣,晚年自称“知非子”与“耐辱居士”。其家本居虞乡镇,其父司空舆曾做过管理盐池的“河东安邑两池榷盐使”。司空图33岁考中进士,但他生不逢时,恰遇李唐朝廷当时已不可逆转的衰亡大势。一千多年来蜚声中国诗坛的诗论名著《二十四诗品》,即是司空图晚年隐居王官谷时的心血结晶。这部诗论著作从唐之后,其深远影响甚至波及到了其它众多文艺样式,诸如《文品》、《词品》、《赋品》、《画品》、《曲品》、《书品》等等,都在司空图的《诗品》之后应运而生。后世学人对《诗品》的各种诠释注解或续编,千百年来一直没有停止过(太原道注:相关内容参见本站山西名人及山西古典诗文)。把司空图及其诗论作为终生崇尚宗承目标的诗人和诗论家,更是代不乏人,例如宋代的苏轼、严羽,清代的王士祯、袁枚与叶等均是。也许正是由于这一切,司空图晚年所隐居的王官谷遂成为大家心目中的一块圣地,王官谷及其谷中的瀑布、山峰、树木、建筑甚至一草一木,一砖一石,从此也都成为名胜之物。
司空图生前不但在王官谷写下了包括《二十四诗品》在内的一批传世著作,而且还利用谷中的自然山水,精心构筑了许多朴素且富有雅趣的建筑物。他给这些建筑物一一命名了超然脱俗的名字,例如休休亭、挂鹤台、拟纶亭、修史亭、三诏堂、濯缨亭、莹心亭、一鸣窗和照亭等等。而这些雅趣横生的亭台榭桥,后来也大多成为王官谷的著名景观,与谷中的山水林石浑然融入一体。历代爱司空图人品及其著述者,大多对王官谷内的景物也格外仰慕,当然也包括对司空图构筑并住宿过的许多建筑物在内。王官谷与唐宋时的虞乡县城距离甚近。宋代曾在虞乡县作过县令的人中有叫俞充者,对司空图崇仰备至。他游王官谷时,可能谷中仍有唐时司空图留下的许多文物和遗迹,于是他在休休亭中写下了充满感情的《贻溪怀古十首》,并在离去时将此诗留给了王官谷中的住人。此诗序中说:“将归,写于休休亭,以遗谷中之民,使春秋社会、樵童牧子相与歌于祠之下,以奉先生之祀,虽愚夫愚妇皆知先生之德。久而不忘其祀焉。”由此可见世人当时对司空图仰慕之深切。
司空图最初隐居于王官谷,应该是在唐僖宗广明元年(公元880年)冬天。当时,黄巢起义军一举攻下京城长安(今陕西省西安市),唐僖宗仓惶出逃。时司空图本欲随唐僖宗西去,谁知未能走脱,只好辗转逃至鄂县。后在鄂县不能久居,才又东渡黄河,于无奈中归隐于王官谷。许多迹象表明,在此之前,王官谷内是从来还没有人定居过一隅原始山峡。也就是说,王官谷作为一处后来在历史上留下了极大名声的文化名胜,司空图确实堪称为它的开拓第一人。时间一晃不觉又是7年,唐光启三年(公元887年)初,唐僖宗的流亡政权到了陕西凤翔,这位处在倒霉境地中的皇帝不知怎的突然又想起了司空图,竟然任命远在数百里之外的司空图去作知制诰,紧跟着还没见到本人又迁升司空图为中书舍人。归隐中条山王官谷已经7年多的司空图,急忙启程西渡赶往凤翔赴任。然而让他想不到的是,他费尽了周折奔至凤翔还立足未稳,就又遇到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哗变叛唐。这时的司空图不要说当中书舍人,唐僖宗都不能自顾了,哪还顾得上理他。司空图愤凄交加,不得不又在当年岁末匆匆返回河东王官谷家中。痛苦之际他写下了“家中牢落战尘西,匹马偷归路已迷”这样的诗句。从此时起,已经年满50岁的司空图遂死心踏地地过起了他称为“处于乡里,不侵不侮;处于山林,物无夭伐”的隐士生活。如此20余年,直到唐亡,到五代后梁开平二年(公元908年)时逝世为止,他再也没有离开过王官谷,隐居中的司空图自认为:“浮世荣枯总不知,且忧花阵被风欺。侬家自有麒麟阁,第一功名只赏诗。”
司空图一生撰写文章杂著共10卷计70余篇,作诗215篇计400余首,绝大多数创作于王官谷隐居时期,他的卓著成就,是王官谷千余年来知敬于世的重要原因。正像在司空图的《诗品》之后有《文品》、《曲品》、《书品》、《词品》等等问世一样,宋元以后许多历史名人同样曾把王官谷作为他们政治失意以后的理想隐退之地。其中清末咸丰至光绪朝官至户部尚书和军机大臣的陕西朝邑人阎敬铭即是一例。
从《清史稿》的记述看,阎敬铭是一个为人质朴、办事干练、而且廉洁自律的人,光绪十一年(公元1885年)时,慈禧执意要用巨额经费大修圆明园时,阎敬铭坚决反对并直面廷谏,竟惹得慈禧动怒,直把他革职了事。两年后,慈禧又要给他复职。这时的阎敬铭已执意退隐,于是连着递上奏章,乞求回家养老。事有凑巧,也就在此前后,黄河泛滥西侵,整个陕西朝邑县城崩塌于河水之中。阎铭早就对司空图隐居的王官谷情有所钟,于是遂举家东迁,与其子在王官谷口建成了一座“王官别墅”,该别墅建筑精巧,布局考究,至今仍保存着百年前始建时的基本规模与形式。光绪二十六年(公元1900年)八国联军攻进北京,慈禧西逃至虞乡附近时,曾在阎敬铭的王官别墅路居,时阎敬铭本人已经去世8年。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慈禧为阎的后人特意题写了“岁岁平安”的匾额。此匾额一直保存到了“文革”前夕。
回首历史,千年一瞬。王官谷中的故人故居虽已不在,但天柱巨峰依然矗立如旧,贻溪清流照样流淌若常。与其紧引毗邻的“王官别墅”与其说它是阎敬铭的一处故居,倒不如将它视为唐代司空图及其王官谷之人文名胜延续千年的一座文化纪念碑。近年来,永济市王官谷的旅游方兴未艾,王官谷昔日的盛名是可以寻找回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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