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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古渡系列 :夜泊龙门

  2003年3月8日,乘火车由太原出发,到河津的时候是午夜12点多。

  乘着夜色前往龙门,实在是一次很唐突的造访。

  白天办事,傍晚,和朋友说可否到龙门去看看禹门渡口。这个要求显然让朋友们十分为难。天色既晚,出行不大方便,更主要的是第二天车要出远门,但朋友们更吃惊于我来河津县若干次,居然没有到过龙门的禹门口。我还来不及不好意思,朋友的愧色就先现在了脸上。好在天色还没有完全黑下来,月亮照得很清亮,绝不影响游览效果,而且,龙门离河津市城区并不太远,20华里的样子。马达打响,车声轻轻地一颤,然后,出发。

  龙门初渡

  河津县地处吕梁山南麓的汾河谷地,山西最大的一条河流汾河就是从河津县城不远处脱境而去,在万荣县境内与黄河会合。从河津县出发,跨过汾河桥,经过河津发电厂和河津铝厂的厂区边缘,远远地就看见黑苍苍的龙门山,龙门山下隐隐约约是黄河的涛声。

  暮野四合,朗月高悬,汾南和汾北的平原起了薄淡的一层雾,城区里那些灯火渐渐地退到地平线的那一端,大型企业的马达轰鸣声是彻底地听不见了,眼前,只有龙门山群山如兽,矗立天边。世界黑下来,从龙门山下夺路而出的黄河却奇异地亮了起来。对岸的陕西省是一抹青蓝色的痕迹。

  黄河亮起来,承载着满满的月色银辉。龙门口紧紧束着一条黄河,两岸壁立千仞,群峰耸峙,河水叠浪翻滚,涛声震天,月光洒将上来,像有人在舞动着千万刀锋而闪射出阵阵寒光,在波涛涌动,不由想起老禹门口那副对联:

  禹门三级浪,平地一声雷。

  这波流涌动,这浪涛震响,矗立着的黄河铁路大桥和公路大桥却呈现出别一番静穆,像剪影一样稳如泰山横亘两岸。龙门大桥永远是繁忙着,几辆载满煤炭的大卡车颠簸着,摇晃着从大桥的那一端刚刚开过来,一列火车就隆隆开进,咣咣当当,天摇地动,一头撞进吕梁山的隧道里。

  3月初春,乍暖还寒,春风里夹带着微微凉风,但毕竟去年的枯草之间已经有了绿意,树枝也开始柔软起来,越往南行,绿意越浓。晋南一带已经是一派春意,向阳的山窝里,桃花和杏花刚刚绽放出一星一点的花朵,平原地带的田野里,则遍地都开满金黄色的油菜花。

  禹门渡在黄河众多渡口中应该是最特殊的一个。吕梁山从黄河入晋起,一直与这条土黄色的河流结伴而行,山因河而巍峨险峻,河因山而壮阔宏伟。但到禹门口这儿,吕梁山突然停住了脚步。它停了下来,显得那样决绝和果断,黄河破门而出,展现在它面前的是一片开阔肥沃的河东大地。山与河分手的一刹那,很容易让人想起两个朋友分别时百感交集的情景。

  吕梁山注目凝望,依依不舍,黄河水滔滔南下,千回百转。

  眼下,黄河与吕梁山都清晰沐在月色银辉之中。

  峡谷里传来河水阵阵浪涛激荡的轰响,然而站在禹门大桥边,却搞不清楚声音的确切来源。知道这肯定是黄河夺路出峡时畅快的欢歌,但就是找不到那声音的源头究竟在哪里,而且,似乎永远也休想弄清楚那声音到底来自何方。那声音缥缈,是有节律的那种传递速度,因此即便是这声音也给人以许多遐想的空间。有时候,如群马腾跃,忽而间又像千里之外有雷由远及近滚了过来,有时候如山崩海颓,厦倾屋陷,你可以想像得见,在千里长峡的某一处,或者在任何一处,激流与涌浪正在相击,秦晋峡谷对垒如兵的崖渚正在承受着黄河巨浪猛烈而持久的拍打。在那里,雾岚氤氲,在那里,雪浪滚滚。临桥下瞰,黄河水正在扭动着身躯,狂怒地向峡口义无反顾地上决而去。奇怪的是,水流最急湍的龙门峡口,却看不见一丝浪花。满眼涌动着急流,只在多看一会儿,就会马上失去参照物,会产生一种站在舰艇甲板上驾舰北航的奇异感觉。再抬起头,静的是桥,是人,是山,是远景近景,昼夜不歇流动着的还是那一河喧哗的水,不由人一阵晕眩。这时候,不得不叹服古人在这里的命名:龙门,是巨龙之门。眼皮底下,不正是那条中国人想像了几千年的龙吗?它健壮的身躯依稀可辨,爪子分明在抠抓着两岸的崖石翻转腾挪,跃动欲飞。

  龙门山下禹门口,是黄河上最著名的“禹迹”。也就是禹治水疏导河道所留下来的遗迹。其实,稍微具备一点儿自然地理知识的人都知道,一条晋陕峡谷不过是大自然造地运动留下来的杰作,禹门口则更是万古黄河水流下切的结果。在晋陕峡谷的悬崖峭壁上,我不止一次看见过黄河水下切岩石所留下来的纹路,那纹路细密如丝,均匀流畅。时间一下子变成一种可触摸的实体,然而,每叠加一丝一毫,百年的时光倏然而逝,百丈悬崖,何止千年万年!

  龙门史迹

  然而人们更情愿将自然的伟力人格化。郦道元在《水经注》中都说:“龙门……大禹所凿,口广八十步,崖际镌迹,遗功尚存”,说这禹门口是大禹“导河积石”所致。围绕大禹凿石导河,龙门山下黄河岸边不知道流传着多少美丽的传说,也因此,不知道有多少文人骚客光顾这里,留下了他们吟哦咏叹的身影。

  司马迁心情忧郁地从这里走过,班固曾在这里临河畅想,南北朝那位以神仙自居的谢眺叹服说,“无际识归舟,好景不必在江南矣”,而行遍九州山川大岳的郦道元望长河奔腾,难抑激动的心情,“崩浪万里,悬流千丈,浑洪怒,鼓若山腾,浚波颓叠,迄于龙口”。

  然后,历代才人披着汉时明月,沐着魏晋仙风渐次走来了。

  王勃来过,王绩来过,王度来过,他们都是河东龙门人,当然不足为奇。一位诗仙把酒临风,面对滔滔的黄河高声吟唱“黄河西来绝昆仑,咆哮万里触龙门”,浪涛和着高歌,高歌伴着巨浪,水石相激溅起珠玉般的水雾,映衬着诗仙诗潮涌动。“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

  黄河水将一个个名人的踪迹留在泛黄的纸页里继续南去了,但是禹门口却因为这些文化巨匠的到来而具有的持久的文化含量。宋之问、皮日休、刘禹锡、杨巨源、司马光、欧阳修、秦观、顾炎武……这一个个闪烁着文化光辉的名字,像今夜洒落在禹门古渡上的月光银辉让人浮想联翩。

  龙门出口处,两块巨石横卧,使得黄河河道骤然收缩了许多,黄河水从两边簇拥着奔涌而来,水流和巨石在此抗衡着,互不相让。巨石如门想挡住黄河水的去路,洪流如兽千百次侧身撞击巨石夺路而走,一浪三叠,一叠盈丈,在出门那里形成一道訇然奔腾的小瀑布。这两块巨石之间的距离仅仅120多米,恰恰是修筑桥梁的最佳地址,今天的铁路桥与公路桥的桥墩就建在两块巨石之上,上世纪50年代建造的铁索人行桥至今还连接在两块巨石之间。

  据说,当年,在两块巨石之上,曾经分别矗立着两座气势恢宏的庙宇,在晋为东禹庙,在陕为西禹庙。1938年3月4日,强悍的日本侵略军在禹门口遇到中国守军的顽强抵抗,经过数度强攻都无法渡过黄河的日军恼羞成怒,先是一把火烧掉东禹庙,后是将雨点般的炮弹倾泻在西禹庙,将之夷为平地。若不是后来老朋友郝发智先生让我看到东西禹庙的老照片,永远也无法想像那两座庙宇恢宏的气度。看着龙门出口处那两块空兀横立的巨石,只有发呆的份了。

  郝先生告诉我说,两庙宇系历代为纪念大禹治水之功而建,代有增益,方成规模,庙宇的墙壁上曾经有一代画圣吴道子亲手绘制的壁画。但是,禹庙既成齑粉,吴带当风的画作也自然随之成为一个永远的传说了。

  龙门峡山西这头,是苍苍莽莽的龙门山,上世纪80年代,为将山西的煤源源不断地运出来,在悬崖上硬是开出一条攀山绕梁的“龙虎公路”,现在,龙虎公路成为一条极度繁忙的运输带,昼夜不歇地将黑色的煤炭从大山深处运出来。陕西那一边,是陕西省韩城县县境,岸边被开辟成一个旅游区,高筑的码头上面,泳池饭店等设施一应俱全。因为还不到旅游旺季,各式各样的游船横七竖八地躺在河滩上,在河滩上,居然有两艘先进的气垫船。

  鱼跃化龙

  任何一个游客在这里都会想到“鲤鱼跳龙门”的典故。或许是夜色之中,竟然连一片鱼鳞都没有见到。朋友都是河津本地土著,不能不知道著名的龙门鱼典故,但他们长这么大居然也没有见过龙门鲤鱼到底是什么样子,看着奔腾下泄的河水,真替那些鱼们发愁。

  汉代辛氏《三秦记》中记述:

  龙门山,在河东界。每岁季春,有黄鲤鱼自海及诸川,争来赴之。一岁中,登龙门者不过七十二。初登龙门,则有云雨随之,云火自后烧其尾,乃化为龙矣。

  鱼跃化龙,便在此处。李白有诗,“黄河三尺鲤,本来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言语之间,颇多失意。古人附会这样的神话,或者附会这样的神话的心情可能各有千秋,现在的人大抵不会去较真儿,但鲤鱼跃龙门而过,无疑应该是真实的自然景观。

  每年春天,大黄河春潮涌动,鲤鱼们成群结伴从下游回游回来产籽,它们游动着金黄耀眼的身躯,告别入海口,过齐鲁,走中原,穿越三门峡进入黄河中游,每年春天黄河解冻,桃花汛期来临,上万尾黄河鲤被龙门急流挡住了去路,群鲤争跃,耀金飞虹,很容易在初民的想像中幻化出鱼跃龙腾的景象。

在今天世界上许多著名河流的大瀑布那里,不难见到这种壮观场面。
  也许,能看到这场面还需要一点耐心,还需要一点缘分,匆匆过客何谈耐心,贸然前来,当然更没有缘分,眼前除了滚滚急流,机械搞出的轰响一阵阵将河水的涛声盖过,鲤鱼跳龙门的景象穿过禹门急浪,依稀存在于远处更远的想象之中了。

  不想,朋友们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考证,却勾起了大家的兴致,非要搞个水落石出不可。既然不能亲眼所见,听个稀罕也不枉来一趟。旅游码头的北端,是韩城县的黄河电灌站。春播在即,电灌站那里灯火通明,正在保养抽水设备,准备扬水灌溉。

  但是机房里竟然空无一人,电机有水泵被大卸八块,整齐有序地摆放在地上。

  正在纳闷,背后来人,吓了一跳。

  一个汉子笑着问我们有什么事,他的手显然刚和完面,指头和手掌还是白扑扑的面粉。他叫谢俊农,是韩城县禹门口电灌站的职工,今天是他和另外一个叫做杨青云的同事当班,两人刚收工在宿舍里做面条吃。

  说明来意,谢俊农咧开嘴笑了,他说,鲤鱼跳龙门是神话,哪里能当真呢,反正他来这里六七年了,也没有见过。

  杨青云说,怎么没有?你没吃过鱼?

  谢俊农不好意思起来,只得承认吃过,而且那鱼就是在电灌站抽水的地方捞到的。

  杨青云说,他1997年来电灌站,就在那一年见过一群鱼不停地往上跳,跳起来,让水流冲下去,再跳起来,再让水冲下去。前仆后继,那么一点儿小鱼跟一条河对抗,看得人心惊肉跳。

  大家问,可有跳上来的?

  杨青云脸一下子红了,说没看真切,只看见它们活蹦乱跳地往上跳。那神情,好像他就是那些跳龙门中的一员。

  神话的依据终于得到了证实,剩下来,就是钦佩古人附会这神话时丰富的想象力了,是古人赋予这自然现象悲壮惨烈的色彩,否则,鲤鱼跳龙门还会如此引得大家共鸣吗?

  话到酣处,谢、杨二位说让我们坐船到河上看一看。

  电灌站有一艘皮划艇,后面装一台雅马哈发动机。几个人拾阶而下,水面金金银银地闪着,在岸上看见禹门口还不到十亩大的水面,下到河边,却感觉浩渺无边,龙门山渗到深蓝色的天穹里,一轮朗月好像是嵌在山弦里似的。皮划艇的底子有弹性,坐在上面,能清楚地感到水波涌动的过程,前方是两座钢铁大桥,身后是龙门山的山腰,汽车纷纷打开了大灯,缓慢地行进在公路上,闪闪烁烁,往峡谷深处望去,有一种说不清的神秘。

  四五个人坐在皮划艇上,一下子都感觉自己非常非常的渺小了。龙门夜话

  寻访龙门村颇费了一番周折。

  黄河出禹门口后,河道由一百多米一下子扩展成十多公里。在禹门口,对岸的陕西黄土高原仿佛探手可及,而出龙门之后,陕西省韩城县的那些村村寨寨则完全沉浸在一片浩渺的烟波中了。

  河津同时接纳了两条河流,一条黄河贯境而去,一条汾河蚰蜒前来。但是,黄河河道拓宽之后,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主河道年年变迁。所以,从禹门口出来,我们企图找到当年的龙门村,沿河走了一圈,屡屡找错。

  最后,在离禹门口不远的龙门山麓,终于找到了老龙门村。龙门村深避半山之中,出村要跨过铁路涵洞,再过一条沟,才能到公路上面,难怪连当地人都说不大清楚。

  初到龙门村,迎接我们的却是深深的失望。经过一路打听,好不容易从一位煤检站看水塔的老人那里探得当年一位有名的艄公。此行的主要拜访对象正是这位具有传奇经历的老艄公,他十多岁撑船,是水上的一把好手,名播晋陕两岸。但是,同行的朋友一溜烟跑进村,又一溜烟跑出来,带来的消息是,那老艄公在前月去世了。

  大家正在失望之中,从村口来了一位年轻汉子。汉子听我们遗憾地说明情况,笑了笑说:跟我走,来了龙门村,想了解禹门渡还不是件容易的事?这村子里,十个有九个是“船娃娃”出身。

  随着汉子进了村头的一座院落,梧桐树下一群人正聚在一张小桌前打麻将牌,汉子招呼了一声。这时候,一位老人蹒跚着迎了出来。

  来人王银发,现年78岁,是龙门村的老村委主任,退下来还不到十年时光。老人无疑是一部村史,将近80的年纪,脑子非常清楚,叙述起来如数家珍。

  龙门渡口的船工主要是龙门村人,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全村共一千多口人,青壮劳力基本上在一条河上讨生活。实际上,龙门村也是由船工集中而渐渐成村的。

  禹门渡是晋陕之间的重要交通要津,吕梁山煤炭外运则更依赖禹门渡口。因此,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龙虎公路修筑之前,村里的船主要任务是运煤。

  实际上,从近代煤矿开采至今,龙门村煤炭航运一直没有断过,而且,他们的运煤业务对晋南地区能源的供应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龙门村所拥有的船都是一种叫做“圆船”的小型船只。圆船跟黄河上的船大同小异,都是柳木和槐木打造,槐木结实,所以槐木圆船又称为“铁牛腿”。所不同的是,圆船肚子大,两头小,呈椭圆形。这种船大的可载十吨,小的可载五吨。这种造型显然是由于当地水文条件和所承担的任务所决定的。

  黄河航道往往是这样,一段航道只能由当地的船工驾船航行,外地船家行到某一地方,都会将船和货统统交给当地船工,由他们护送导航。倒不是船家的行规,而实在是因为黄河河道水情复杂所至。龙门一带,河道狭窄而宽窄变化频繁,浪急浪高。而圆船一方面保证足够的载重量,另一方面由于身量有宽没长,操作起来特别灵活,适于在龙门一带河谷中行进。圆船逆水行进虽然阻力大,但上行时,往往是空船,空船由龙门到船窝煤码头也就一上午的工夫。

  沿煤码头船窝至龙门一带,有龙门村的船,还有陕西清涧县的船,但龙门村船只最多,船工最众。这是因为清涧一带村落地广人稀,在河上讨生活的人少,而龙门村多半是山地,仅有的一点河滩沙地,也只能种些豆料作物,靠地养不活人。在最鼎盛的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龙门村共拥有七十多只圆船,由合作社统一管理,分为五组,每组十六人,后来,龙门村的船只一直稳定在四十五只左右,也分五组,每组九只船。

  每年三月黄河解冻不久即开始行船,一过农历五月,雨季来临,百川灌河,再胆大的艄工也不敢下河了,此后相当长的时间之内,河上片帆无存,船被抽上岸来,封船卸棹,落帆放桅,再等来年的惊蛰来临。所以,每年只有两个月的黄金时期,在这两个月内,龙门村的船工要刨闹下一年全村的嚼谷吃喝,船每天早晨天亮即逆水上行,在船窝那里装货,到傍晚就出禹门靠近码头卸货。往往是煤销的旺季,岸上常常存不下多少煤,从永济、潼关一带上来买煤的大船早早等候在禹门口外的码头河湾里。煤船一到,根本用不着将煤卸下码头,就直接由村里的装卸工用挑子一担一担由小船倒到大船上。四船装一船,下游水流平稳,无惊无险,船做得相当大,可以载重六十多吨的大船比比皆是。

  这些大船多数是从上游买来的。龙门村的船工还负责为上游运货下行船只的导航任务。这些船上大都装着皮毛或粮食,而且大多是从碛口发货,经壶口旱地行船,再过禹门口。船到禹门口,上游的船夫也不需卸货,交割完毕,边货带船一齐交给买家,收拾起船舱里的铺盖卷背起来就从旱路返回了。因为,大船一过壶口七狼窝,就再也回不去了。

  老人的记忆像一只鼓风上行的大船,在时间长河里逆水而上,一直追忆到他小时候。他说他小时候,村子远比现在繁华,村边就有三家粮号,粮号的名字至今还记得清清楚楚,庆余公、悦成公、兴盛公,都是屯满仓实的大商家。后来,日本人占领了龙门村,在村子筑炮楼,修碉堡,禁河禁渡,村里的船夫大都逃往他乡,整整八年,片帆不见。再后来,王震将军带领八路军过河,船工们仿佛在一夜之间就从四面八方回来了,组织起七十多人的大船队,一直渡了四天四夜才将大军从陕北那边接过来。

  但是,一切都已经成了往事。老人在那里回忆,他的儿孙们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仍然专心致志地在那里打牌,在今天的儿孙们那里,关于龙门老渡,关于祖先们的生活方式,早已经成为一个传说了。旧村子一天比一天凋敝,人们都陆陆续续地迁往新村,龙门村现在是远近闻名的乡镇企业大村子。

  老人显然对搬迁没有什么兴趣,大家问他走不走,他斩钉截铁地说:不走。

  不走,就意味着守望,他在守望着那一段繁盛的记忆。


  鲁顺民山西古渡系列:漂流君子津再上老年湾娘娘滩船歌晋陕峡谷开始的地方碛口,一个座落在黄河边上的梦夜泊龙门寻访风陵渡停泊在茅津渡边的记忆

本文作者:鲁顺民,山西河曲人,现供职于《山西文学》。2004年3月间,顺黄河行程千里,考察了20余处黄河古渡,并写作成文。今择其精粹,成“山西古渡系列”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04-07-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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