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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消失的村庄之探访篇

  前言

    如果把山西省的版图比作一台在电脑屏幕上显示的画,这幅画是由两万八千多个像素点组成的,那每一个像素点就是一个村庄的名字——现在,这幅画面上曾经熟悉的一些像素点正在大片消失。

    2011年 226日,“全省加快推进城镇化动员会”举行,山西省政府提出,山西城镇化进程将在“十二五”大幅提速,预计2015年,山西省城镇化率达到 55%左右。今年,山西省的城镇化率增长速度预计比以往20年的平均速度快一倍,增幅将达到1.8%,这意味着,今后5年,将有300多万农村人口离开乡村进入城镇。按这样的规划,山西省每年会有200个甚至更多的村子消失在历史尘埃中。

    村庄,正在用加速狂奔的姿态,湮没在我们的视线中。 


  山村最后的留守者
 

    220日,从忻州市代县滩上镇出发,沿着一条山沟向深处“摸索”。

    沿途经过的每个村庄,在一年中的多数时候都空着。很多村庄的房子依旧在,篱笆墙扎得也还结实,但人烟全无。

    这是些被人抛弃的村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只有风声在吱吱地呻吟着。结了冰的河流,溢出了河滩,如同一座白色关卡,横亘在山路中央,提醒着人们这是它的世界,禁止通行。冰河的那头通往沟里,那里有5个村庄,已经空无一人,而这头,则是一个叫“化咀”的村子。

    老人、哑巴和狗

    82岁的郝拴明和他47岁的哑巴侄儿郝计生是化咀村仅有的居民。郝拴明没娶过媳妇,哑巴侄儿本是哥哥的孩子,后过继给他,两人就这样相依为命在一起过活。村子最高处的一处院落,是他们的居所。

    郝拴明的家产少得可怜,几床有些霉味的被子、一个木箱子、两把他自己用木头做的椅子和一条瘦得眼睛都能瞪出来的狗。狗守着用荆条搭成的篱笆门,听到任何一点动静总会狂吠不止。这时,总是哑巴笑嘻嘻地跑出门来,喝一声,用脚踩住狗的链子,招呼人进屋。

    屋子里只有不足2平米的一个下脚地,阴冷得很,到处堆满了捡来的柴火,郝拴明正蹲在那里生炉子。由于刚刚下了雪,木头有些潮,他的几次努力除了让屋子里的烟更大更呛人外,只是一番徒劳。

    屋子里很暗,但电灯没有拉着,他说眼睛花了,点着灯也看不清东西。墙上正中央贴着一张毛泽东的画像,那是十多年前过年买的,他这几年一直念叨着想买张新的,但一直没买上。

    郝拴明年轻的时候当过民兵,打过日军,后来不打仗了就放羊种地,父母走得早,他一直没有娶过媳妇。结果当村子里的人都纷纷搬离村子时,他孤苦一人,无处可去只好留了下来,哑巴是他现在唯一的亲人。

    郝拴明每天的生活很规律,起床后照看自己种的那点土豆和莜面,哑巴侄儿则负责跑到村中的那口井里担上两桶水,顺便捡回来野地里放牧留下的牛粪和羊粪。

    一年只见过两拨人

    去年一年,有两拨人来过化咀村。

    “一次是夏天,山那边放羊的过来了。一次是大年前那些老住户给送来对子(对联)和鞭炮”,郝拴明牙齿已经掉光,嘟囔着说。

    已经搬离了村子的老住户送来鞭炮和对子,他就挨家挨户给那些已经没有人住的房子贴上对联。他也托人顺便捎过来了一些物件:两把香、一袋冻好的饺子、一包瓜子、几颗糖果。

    春节那几天,他拉着哑巴侄儿来到自己大哥和父母的坟头,摆上供品,和死去的亲人“拉达拉达(聊聊天)”,而平时他几个月都不说一句话。然后,哑巴侄儿又去村子里的几个庙里上香烧纸。村北头的小庙里供的是佛爷,村西头的树下面供的是观音,村戏台对面供的是龙王爷,村口供的是土地爷,哑巴没事的时候刻下的一个太上老君,郝拴明把它放在河滩边的一个小洞里。哑巴侄儿都去上了香,磕了头。“村里人没了,但香火不能停。”郝拴明说。

    给自己备好寿材

    郝拴明最敬村北供佛爷的小庙。每月初一、十五都让哑巴侄儿去烧香。庙里供奉的是一座很小的佛像。郝拴明说:原先有一个大佛像,木头的、刷着金粉,但前年不知道被什么人给偷走了,现在这个佛像还是已经迁走的村民又“请回来的”。

    小庙中央,一床落满灰尘的红被子盖着一个物件,走近一看,竟是一口白碴碴的棺材。郝拴明没有丝毫惊慌:“这口是我的,后面还有一口,是给哑巴侄儿留着的,就我俩活的了,闭眼了总得有个去处。”

    这口寿材是他以前放羊攒钱买的,当时连工带料花了400块。郝拴明和哑巴侄儿比划过好多次,自己哪天死了,让哑巴把他按照他比划的样子放到棺材里“打发”了就行。说到这,郝拴明又停住了话,叹了口气说:“我闭了眼,这娃娃咋办呀?他没嘴,一个人也难活了啊。”哑巴侄儿站在旁边,像听懂了一样按着郝拴明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郝拴明年龄已大,不再种地,一年1640元的“五保金”,能保证他吃上大米白面,虽然“想抽烟就不够了”,但郝拴明别无他想。

    在过去的30年中,郝拴明一点点看着这个村子从繁华变得寂寥。他记得,上世纪90年代初,石咀村最多的时候有280多口人。沿着石头铺砌的小路走一圈,我们依稀可以看到这个村子当年的风光。村子中央,是一个小山坡,山坡中央是一口辘轳井,井旁的石板已经磨成了镜面,一边还砌着牲畜饮水的石槽。山坡之上,是村子里最“宏伟”的院子。虽然部分围墙已经坍塌出内夯的黄土,但走进大门,无论是门头的石礅,里面的戏台,还是那个已经歪歪斜斜随时准备掉下来的“化咀村党支部”的牌子,都在展示着这个村曾有的风光。

    羊群住进正南房

    村民搬走了,剩下了一座座空房。于是在一些空村中,出现了这样的一种人——他们是迁徙者,80%是羊倌,剩下的是上山来采药的药农以及其他偶尔居住在此的人,他们利用那些搬空了的村子作为自己的临时休憩地。

    在滩上镇西口前村,羊倌曹开秀是这里唯一的“暂住居民”。今年41岁的他放羊放了20多年,他说自己“除了放羊不会干别的”,所以一直没有下山。到了冬天,羊群要圈养。好在村子里空房子有的是,他找了几间最好的正南房给自己的羊儿安了家。

    20多只羊是他的全部财产,近些年羊绒的价格不断升高,他觉得自己过得还不错,就是日子闷了点。远在另一个村子的哥哥也是那个村子最后的居民,听说弟弟一个人在此,哥哥就搬了过来,两个光棍决定聚在一起相依为命。

    年前,曹开秀的哥哥查出病,到医院看了看,必须要做手术。曹开秀把自己仅有的那20多只羊全卖了给哥哥看病。他说,哥哥病好前,自己只能先替别人放羊。河水结冰,道路被封,曹开秀在山上备足了一冬天的土豆,这是他所有的也是唯一的蔬菜,他盼着春天赶紧来,能继续放羊。“放羊能挣点钱,给他继续看病。”“牛羊争隘道,乌鹊聚空村”,在迁徙者眼中已经没有了村子。一窝窝野鼠占据了红砖堆起的鸡窝;成群的鸟在无人居住的房屋下搭起一个挨一个的巢,屋前的鸟粪堆出了一朵朵图案。不时地,在某一个雨夜之后,村子里又一栋房屋轰然倒塌。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政府开始倡导移民,乡村的消亡从那时起开始,“有钱的、有办法的、年轻的就跑出去了。”剩下了没有能力和钱也不愿意下山讨生活的老人,他们守在乡村深处,靠着最低廉的生活保证,清苦地生活着。

    在山西的村庄中,最后的留守者还有很多。他们是村庄消失史的活化石,他们大多经历过如火如荼的乡村生活,此时,却要和他们的村庄一起走向没落。


  一、正在消失的村庄之探访篇——山村最后的留守者
  二、正在消失的村庄之回望篇——迁出者的复杂情感
  三、正在消失的村庄之印迹篇——一位摄影师与空壳村
  四、正在消失的村庄之嬗变篇——传统村庄的方向纠结

本文来源:山西晚报20110302;本文作者:刘斌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1-03-0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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