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肆贸迁者多系晋省人日升昌，千里之外引发涨价风
①苏州晋商重建会馆
会馆,是离开故土寄寓异乡的经商者们所建立的一种同乡性的行会组织。全晋会馆,是山西商人在苏州的共同家园。现存于苏州中张家巷的全晋会馆的故事,则要从清咸丰十年(1860年)发生在苏州的那场兵燹说起。
1860年,太平天国忠王李秀成自天京(南京)挥军东征,一路势如破竹,迅速逼近苏州,溃败的清军在城外枫桥、虎丘、山塘、上塘、下塘和南濠、北濠一带纵火,大火延烧三昼夜。“山塘七里繁华梦,赢得姑苏一炬红”,被誉为“红尘中一二等风流之地”的苏州阊门,旦夕之间化为废墟。位于阊门外山塘街半塘桥畔的全晋会馆,也同样被付之一炬灰飞烟灭。
这座被兵燹焚毁的全晋会馆,始建于清乾隆三十年(1765年),由当时旅苏晋商汇兑、办货、印账三帮集资创建。明清时期,山西商人在江南经商极为活跃。据《清高宗实录》卷139载:“吴越州郡,察其市肆贸迁者,多系晋省人”。在苏州,山西商人“来苏办货者,向从浦口行进,向来久矣。”大量的山西商人来到苏州后,不仅遇到了人生地不熟、语言交流不便等方面的困难,而且遇到了苏州地区商业竞争越来越激烈的状况。山西商人为了巩固自己的商业利益,于是便广泛联络寓苏晋商,共同协商,合力对外。而会馆,就是山西商人们交流商情,联络感情的重要场所。据记载,苏州明清时建有两所山西会馆。一处为全晋会馆,另一处是翼城县商建的翼城会馆,但此会馆早已被毁。
太平天国运动失败后,晋商们在中张家巷选址重建晋商会馆。从重修会馆这件事上看,当时的晋商确实有着相当的实力。从光绪五年(1879年)至民国初年,这座全晋会馆陆陆续续修了三十多年,才有了今天的规模。事实上,从清咸丰年间到民国初年,正是在苏州的晋商事业发展最为繁盛、实力最为雄厚的时期。因此,这座新建的规模宏伟的全晋会馆,也完全反映了当时在苏晋商生意兴隆、财源丰厚的历史。
②特色建筑誉满苏州
沿着护城河边的仓街往北走200多米,就到了中张家巷口。栅栏里的石碑标明,全晋会馆已于去年被评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现在是中国昆曲博物馆。据介绍,整个会馆现占地6000平方米左右,坐北朝南,分东、中、西三路。中路由头门、戏楼、正殿组成,是会馆迎宾、祭祀、演戏酬神的场所,建筑为宏伟庄重的庙堂殿宇式样,具有明显的山西建筑特色。
过了头门,沿着右边的底廊,才走几步,回过头来就能看到坐南朝北的两层戏楼,戏楼正殿遥遥相对,和东西两侧的游廊一起围出了一个大院子。戏楼上的戏台简直就是一件完美的艺术品。看戏的人,无论是在两侧游廊的哪一层,或是正殿前的院子和平台的哪一角,都能清楚地把戏台一览无余。这无疑是苏州现存古典戏台中最为精美的一座,至今还发挥着它的功用。
据说,全晋会馆每遇皇帝诞辰、国家大庆、关公诞辰及忌日,均要举行隆重庆典或祭祀仪式,鸣钟击鼓,场面恢弘。每当经商者生意兴隆、财源广进时,也要举办庆祝娱乐活动。中路的古戏台便是当时的演出场地,也是会馆古建筑群的精髓所在。
如今,站在西侧游廊楼上端详戏台,吱吱嘎嘎的地板下,不时会飘过一阵咿咿呀呀的练嗓声音。
除却中路的三大建筑,会馆的东西两路则由鸳鸯厅、楠木厅、庭园、书房、客房等组成,为客商议事、寄宿、存货用房,类同苏州第宅建筑。东路共四进,面阔都是三间,依次为门房、厅堂和前后楼,楼房之间以厢房贯通,供短期来苏州联系事务的晋商寄宿存货,以及在苏州破产失业的晋商借住。西路建筑庄重朴实,筑有两厅一庵。楠木厅和鸳鸯厅为晋商们交流商情、相互借贷、调剂资金的洽谈场所;万寿庵是停放已故在苏晋商灵柩之处,每年由山西派专船将灵柩迁回故土。
③风流人物还数晋商
据介绍,苏州历史上曾先后有过260多处会馆公所,但留存至今较为宏大且具代表性的当属全晋会馆。余秋雨说,“在苏州这样的富庶繁华之地,没想到山西人轻轻松松盖了个会馆就把风光占尽,要找一个南方戏曲演出的最佳舞台作为文物永久保存,找来找去,竟在人家山西人的一个临时俱乐部里找到了。”
然而,就晋商当时在苏州的情况来看,很难说,究竟是风光的晋商成全了如今的苏州,还是富庶的苏州成全了晋商的风光。明清时期的苏州是江南商品经济最为繁荣的地区,五湖四海的商贾云集于此,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商业景象。在明朝初年,阊门外上塘街尚是一条可以并行五马的康庄大道,到了清初,原本开在松江一带的数百家布庄都纷纷迁到这里营业,染坊、踹坊等也跟着聚集于此,于是这里的道路渐渐被店铺挤占,成为寸金之地。也正是在十六世纪末,苏州开始出现一些由商人捐款创立的名为“会馆”、“公所”的组织。据统计,苏州前后共出现会馆60余处,公所200余处,其中绝大多数都与商人的活动有密切关系。商人捐款建立的会馆公所并不限于苏州,在北京、汉口、佛山、上海、重庆、广州等商业发达城市中也都有商人建立的会馆公所,不过,商人在苏州建立的会馆公所在全国来看无疑数量最多,这正好说明当时苏州商品经济的发达。苏州城西北部阊门内外又是苏州商业的繁盛区域,所以这里会馆公所的分布从全城来看也是最为密集的。日升昌的苏州分号,就开在苏州最为繁华的阊门。
对晋商和会馆颇有研究的苏州市政协文史委秘书处副主任科员夏冰说:“晋商的命运,和票号相始终。当时在苏州发起建造全晋会馆,出钱的大多是票号的商人。”夏冰介绍说,当时在苏州的晋商以从事金融业为主,其状况可用“实力雄厚”来形容。当时的金融业,主要就是票号和钱庄。
④日升昌票号引发市场波动
提到票号,就不能不提日升昌。
清道光八年,公元1828年,苏州城里延续半年多物价飞涨。苏州城的官员对这次突如其来的涨价,感到很奇怪。因为几年来,苏州一直风调雨顺,既无灾荒,也无战乱。这样的太平年景,物价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地涨起来呢?
当他们正在对这次涨价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千里之外的山西省,在一个叫平遥的县城里,一家商号的生意却越来越红火了。
这家商号的名字叫日升昌。日升昌票号是我国第一家专营银两汇兑、存放款的私人金融机构。创立于1823年(道光三年),总号设在山西平遥西大街,在全国各大中城市、商埠重镇开设分号四十多处,有“汇通天下”之称。日升昌的生意,大概像现在的异地存取。就是你把银子交到它的柜上,拿上一张由商号开出的汇票,到别的地方就可以凭票再把银子取出来。
有了这样的票号,人们走远路做生意,再也不用随身携带大量银两上路,既轻便又安全。及至后来,人们做生意甚至直接用日升昌的汇票交易,而省却了现金支付这一环节。
那么日升昌的生意兴隆和苏州城的市场波动,它们之间又有什么关系呢?
1828年春天,苏州城里的官员终于找到了物价飞涨的原因。当时江苏省的最高行政长官――巡抚陶澍向皇帝解释说,“苏城为百货聚集之区,银钱交易全藉商贾流通。向来山东、山西、河南、陕西等处,每年来苏办货,约可到银数百万两……自上年秋冬至今,各省商贾,具系汇票往来,并无现钱运到……”原来苏州的市场波动,是因为那一年苏州城里一下子少了数百万两白银的现金流通,市面上银根吃紧。而这种局面,又是由于到苏州办货的北方商人彼此之间已经习惯用金融票据往来代替现金交易。当时在这些北方商人手中转来转去的汇票,恰恰又几乎全都是由山西那家叫日升昌的商号开出来的。
大清国的官员,苏州城的老百姓,第一次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金融流通方式的改变对日常生活造成的影响。
日升昌最盛之时,恰恰也是晋商在苏州最盛之时。而随着民国初年近代银行业的兴起,票号这一生意逐渐衰落。而与票号命运相始终的在苏晋商,也逐渐式微。只有全晋会馆依然保留下来,成为晋商那一段辉煌岁月的见证。
⑤昆曲博物馆“定居”全晋会馆
夏冰说,晋商不仅为苏州带来了雄厚的资金、丰富的商品,推动了苏州社会经济的发展,而且也把具有山西特色的优秀文化带到了苏州。苏州的园林文化与很多会馆都有紧密关系,而苏州绝大多数的会馆公所都与商人的活动有关,其中当然也包括晋商。全晋会馆就以其独特的艺术价值而备受大家关注,它对后人研究明清时期苏州社会经济发展状况提供了有益的参考。在苏州碑刻博物馆,你会在琳琅满目的碑石中不时看见“会馆”“公所”的字样,足见这些组织在当时社会生活中的分量。
1986年10月,全晋会馆作为苏州戏曲博物馆馆舍正式对外开放,辟有昆曲、评弹、苏剧、民族乐器等专题陈列,还有古典戏台和清式茶园书场两处复原式陈列兼演出场所。2003年11月22日,中国昆曲博物馆又正式在全晋会馆挂牌成立。2006年5月,全晋会馆又被列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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