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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遍山西 第16章:碛口记行

  元旦前夕,壁虎打来电话,说有几个湖南的朋友要来,不知道在这样一个严冬里带他们去哪里游览比较合适,我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古镇碛口。

  蛰居一年之后,我将重出江湖的第一站选择在了碛口,壁虎遗憾于上次行旅匆匆,未能细细品味碛口,也决定故地重游。

  碛口镇位于晋西临县黄河与湫水河的交汇处,距省会太原约230公里,距吕梁地区行署所在地离石市约45公里,距临县县城约50公里。

  大年初三,前往碛口的直通车还在停运,我与壁虎夫妇从太原西客站出发,乘坐大巴先前往离石。

  春节前,新浪旅游论坛的稻糠木曾通过电话询问碛口的交通,原本以为我们能够会师黄河,但刚刚上车便得知他们仅仅停留一天便已经奔袭陕北了。

  虽然太原至汾阳间已经开通高速公路,但这条路线上的客车走的仍是307国道,绕道高阳镇和中阳县,不到200公里的路程用了将近四个小时。我们是在离石西客站下的车,往返于太原离石之间的客车都要经过这里,前往柳林、碛口的乘客就在此处中转。春节期间的车很少,今天唯一一辆返回碛口的小巴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便与一户西湾人家合包了辆昌河面包车。

  汽车驶离307国道,便进入了沟壑纵横的黄土高原,远处黄土山上的积雪仍未化尽,公路的背阴处也结着厚厚的一层冰。一个小时后,汽车驶出山区,沿着黄河的支流湫水河南下。突然,壁虎指着远处说:看,那里就是黑龙庙。透过车窗,一座宏伟的建筑突现于远处的半山腰间,它,就是碛口古镇的地标黑龙庙。

  一、黄河岸边话当年

  碛口因其下游的大同碛而得名。“碛”,是指水中由沙石堆积而成的浅滩,大同碛又名二碛,黄河第一碛就是闻名遐迩的壶口。黄河穿行于晋陕峡谷之间,当流经临县卧虎山前时,汇入支流湫水河,水量骤然增大,但四、五百米宽的河道却因为遭遇大同碛而收缩到不足百米,狭窄的河道与十余米的落差使得方才还平静婉约的黄河水奔腾怒号浊浪滔滔,形成一处险滩,以至于“黄河行船,谈碛色变”。

  在过去交通落后的年代里,碛口以上的黄河水道是连结西北与华北物流的经济大动脉,轻舟越碛虽然有惊无险,但货船在大同碛上船毁人亡的前车之鉴,使得大同碛成为黄河中上游黄金水运通道的终结点,货船至此不得不抛锚卸货改走旱路,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早在明末清初,碛口附近的侯台镇、曲峪镇就已经成为名噪一时的物资中转集镇并具有了一定的规模,碛口西湾村的陈氏家族,就是这一时期依托黄河水运而暴富的巨商。

  清康熙年间,永宁大旱,百姓缺粮,陈氏家族急公好义的陈三锡出资在碛口招商设肆,从西北水运大量粮食赈济灾民。碛口背靠卧虎山,濒临黄河与湫水,地理位置更具优势,很快就商贾云集后来居上。清乾隆年间,侯台镇与曲峪镇先后毁于水患,两镇商户大量移驻碛口,终使碛口成为九曲黄河第一镇。

  康乾盛世以及社会经济的急速发展带来了碛口的繁荣昌盛,做为当时著名的商贸中心、水陆运输中转中心,码头上的货船每天少则几十艘,多则二、三百艘,拥挤时三排货船并列平行排列于岸边绵延数里,这一景象即使在今天想象起来也依旧是蔚为壮观。碛口商号主要经营粮食、麻油、盐碱、皮毛、药材、钱庄六大行业,各类物资源源不断地从西北产地沿黄河顺流而下,到碛口后再由骡马、骆驼转运至吴城、晋中、京津、汉口等地,而丝绸、茶叶、烟酒等日用品则从这里起运销往西北。当时的碛口,码头的搬运苦力有两千余人,负责转运的骡马、骆驼有上千头,仅西头村的“运输专业户”陈家就有骆驼三百余峰。“驮不尽的碛口,填不满的吴城”、“碛口街上尽是油,三天不驮满街流”……从这些流传至今的民谚中,我们仿佛又听到了碛口老街昼夜不息的驼铃声。

  碛口镇在鼎盛时期云集了三百八十余家大小商号,城镇规模也迅速扩充,主街由要冲巷向西南沿黄河延伸,在黄河与湫水的交汇处又沿湫水逆水而上,向东南逶迤而去,直到西头村号头起,呈“L”型走向,全长五华里。碛口主街当年被划分为三段,湫水河沿岸为前街和中街,前街又称食巷店,主要经营饭店、酒馆、大车店等,中街主要经营绸缎及日杂百货。主街沿黄河一段,被称为后街,这里紧靠黄河码头,实力雄厚的商号均聚集于此,用当地人的话说:“后街上做的都是大买卖”。在后街与黄河之间,后来又扩充出二道街和三道街,二道街全长三华里,三道街只有一华里,均以服务业为主。

  黄河岸边话当年的老人们今天能够回忆起的不仅是昔日的繁华与兴盛,他们更怀念当年祥和、安定的社会环境。然而,这一切却在1938年被无情地打断,抗日战争时期,日寇八犯碛口,烧杀抢掠,古镇的经济与建设都遭到破坏,许多富商巨贾远走他乡以避战乱,他们中的很多人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天灾总是与人祸接踵而至,从三十年代起,直到五十年代初,黄河与湫水连连暴涨,二道街、三道街先后被冲毁,主街也只剩下半壁江山。

  建国初期,短暂的稳定为碛口带来了回光返照式的再次兴盛,但是很快,国家实行计划经济,粮食、棉布统购统销,碛口的商业逐渐萧条。此后,随着铁路公路建设的迅猛发展,京包复线的通车,黄河水运失去价值,碛口古镇最终完成了它商品集散中心的历史使命,从此被人遗忘在荒凉贫瘠的黄水沟壑中。

  1989年,我国当代最著名的美术大师吴冠中先生首先发现了这颗遗落在黄河岸边的明珠,此后,专家学者纷至沓来,美术、摄影工作者与影视剧组也慕名而至,寂寞了几十年的碛口古镇再一次开始复苏。

  山西省有关部门目前正致力于碛口旅游业的开发与宣传,将碛口确定为全省首个旅游扶贫试验区,由省旅游局对口扶贫,并成功举办了两届旅游扶贫试验开发启动仪式,这样的启动仪式,将连续举办五年。

  在专家学者们提交给山西省政府的建议中是这样评价的:碛口镇作为清代至民国秦晋峡谷中的第一镇,有非常独特的历史意义。……碛口和它附近的村子,反映了吕梁山黄土沟壑地区的历史人文、自然特色,地方特色突出,有不可代替的意义,它们是中国文化史非常独特的珍贵遗产。

  二、夜宿李家山

  碛口当年的繁荣辐射到周边广大地区,带动了一大批村落的崛起,这些村落的商人依托碛口发家,致富后他们不遗余力地建设着自己的家园,为后人留下了西湾村、李家山、寨子山、白家山、高家坪、垣上以及碛口一共七处保存相对完好的明清民居建筑群,而碛口的历史价值,也只有与这几个村落形成系统时,才能充分体现出来。

  在碛口黄河宾馆匆匆吃过迟到的午餐,我们徒步前往六华里外的李家山。李家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以李姓为主要居民的村庄,这也是当地对山村的命名规则。与碛口镇隔湫水相望的黄土高坡被称为南山,山的那一边,就是李家山村。

  碛口人说:穷西头,富西湾,好女子出在李家山。而传遍临县的民谣则唱道:李家山的女子,白家山的汉,招贤镇的瓷器,南沟里的炭。李家山过去之所以成为远近闻名的文艺村,这或许是一个重要原因。

  越过冰封的湫水,行走在盘山小道上,蓦然回首,卧虎山下的碛口古镇、浩浩荡荡的黄河水、激流澎湃的大同碛尽收眼底,大同碛上的黄河涛声清晰地在耳边回荡。

  转过一个黄土塬,两个大人带着一个孩子远远走来,壁虎说,可能是李大哥来接我们了。走近一看,果然是李建兴一家。元旦的碛口之行中,壁虎和他的朋友们曾在李大哥家住过一夜,因此从黄河宾馆出发前,又给李大哥打了一个电话,只是不曾想,他们这么快就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李大哥接过了壁虎媳妇的背包,他们的女儿李眉,一个上小学四年级的胖乎乎的女孩则跑在前面为我们带路,很快就消失在黄土塬曲折的小路上。走进李家山,绕过一道沟,就来到了李大哥门前,李眉的两个哥哥李勇、李东放起了鞭炮欢迎我们的到来。

  李大哥的家是当地典型的清代石碹窑洞四合院,正面四眼石窑,窗下立有一个精巧的石雕神翕,两侧建有砖木结构的厢房。李大嫂告诉我们,这种石窑的造价要远远高于其他地区常见的土窑和砖窑,现在新建窑洞,已经没有几户人家还有建设石窑的经济实力。

  新春的喜庆气氛充溢于整个院落中,不仅是大门,院内的每一副门窗上都贴对春联,包括不足一米高的鸡舍也是如此——上联为:大鸡日日下,下联为:小鸡天天长,横批:鸡肥蛋大。这一点与我故乡的习俗倒是完全一致。当地居民很少在门上张贴福字,取而代之的是一张二指宽的红纸条,上书“新春大吉大利”。此外,窗台下还贴着一张红纸条,上面写着“黑汉在此”,李东说,当地习俗,这张字条也可以用一块黑炭压一张红纸代替,用以辟邪。

  虽然是春节期间,李大哥家吃得也非常简单,我们看到李眉吃的是一碗白米饭。临县是国家级贫困县,从上个世纪末开始,吕梁地区又连续五年遭受大面积的严重旱灾,解决部分贫困农民的温饱问题仍然是这个县的主要工作之一。李大哥的两个儿子很早就离开家乡去北京打工,但每个月三百多元的工资只够他们自己开销,因此,除了务农外,李大哥每年也要外出打工补贴家用,春节前,李大嫂为李眉买了双40元的运动鞋,李眉却因为舍不得穿而经常换上旧鞋。

  在碛口,当地人每年秋分到第二年春分的几个月里,每天只吃两餐。晚上,李大哥为我们又做了一顿晚餐,一只刚刚炖好的鸡,炒碗托则、炒鸡蛋,还有一盘熟肉和一瓶酒。李大哥不擅言谈,只是坐在炕边陪我们喝酒,李家的三个孩子,李东在擀面,李勇和李眉则听我们和李大嫂聊天。席间,李大嫂谈到了吴冠中先生十几年前光临的李家山的旧事,也谈到了农民的疾苦与生活的艰辛。

  十几年前,李家山的经济条件还无法接待外来的客人,七十高龄的吴先生每日往返于李家山与碛口镇的山路间,他还不辞劳苦地徒步探访了当年由碛口沿黄河南下孟门、军渡的古商道。李家山,后来被吴冠中先生当做自己的三大发现之一——这里从外面看像是一座荒凉的汉墓,一进去,是很古老很讲究的窑洞,古村相对而封闭,像与世隔绝的桃花源。这样的村庄,这样的房子,走遍全世界都难再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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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冠中先生笔下的李家山

  在我看来,李家山是在特殊历史条件、特殊地形地貌和传统观念等综合因素下产生的特殊村落的孤例。

  勿庸置疑,李家山的自然条件是相对恶劣的,碛口从地理位置上已是黄土高原的边缘地带,但从地形地貌与气候上,与陕北典型的黄土高原风貌极其相似,贫瘠、干旱、沟壑纵横、支离破碎。李家山不通公路,村民出行大多途步。村里的水井位于沟底,村民则居住在山腰或山巅,挑一担水往返需要半个小时。我们空身从沟底爬回村里尚不觉轻松,更何况肩挑六七十斤的重量。许多村民家中都有一对小号的水桶,那是专为未成年的孩子准备的,李眉就经常用这样的水桶为家里担水。李家山的四面山坡倾角都在六、七十度,站在坡顶尚不觉陡峭,但从沟底仰望,山坡笔直如削,村中的山间小路有如蛇行,曲折盘旋于坡壁,小路上的挑水人仿佛行走在悬崖边,不由得替他们紧张。

  贫瘠的黄土与干旱的气候不适宜发展传统农业,临县是有名的红枣之乡,李家山目前的主要农作物就是红枣。而在二、三百年前,农业只是李家山人的副业,他们依靠碛口得天独厚的条件投身商业,终成一方巨富。故土难离,受传统观念的影响,发达后的李氏先辈们在这个特殊的历史时期里回到故乡大兴土木,为今天的美术工作者和摄影师们留下了令人叹为观止的民居建筑群。

  李家山村面南背北,其地形概括地说就是“两沟四面坡”,两条小沟壑向南延伸,与垂直于它们的一条山涧会合后向西注入黄河。据说,过去的风水先生称李家山形似凤凰,夹在两沟之间的山峁为凤凰头,两沟外侧则为凤翼,这是一种艺术化、理想化的比喻。更形象、更确切地说,李家山更象一个大写的“W”,结合凤凰的比喻,我们可以看到这个“W”最外侧的便是凤凰的两翼,两翼山坡上的民居都建在面朝两胁的一侧,两胁之间,是凤头与凤背。李家山的民居,就主要集中于左翼、右翼、左胁、右胁四个立面和凤头、凤背两个平面上,李建兴的家,正好在凤凰背上,李氏家族的祖茔,则座落在凤背的最高点上。

  当年,李家山有东、西两大财主,东财主一门家大业大,占据着凤凰两胁和凤背,李建兴一家,就是东财主的后代。凤凰右翼则属于西财主一门,虽然只占据着一面山坡,但却是李家山最具代表性最富魅力的一道风景。

  凤凰左翼被称为旧村或小村,居住着陈、崔两姓人家,而在李氏家族迁来之前,这儿被称为陈家湾。与其它三面坡上坚固美观的石窑不同,散布于左翼上的是极为原始的单眼土窑洞。人们说,穷不过三代,富不过三代,李氏家族毕竟曾经富裕过,不知道上天什么时候才能垂青于清贫了数百年的陈、崔两姓。

  “两沟四面坡”的相对高度不过百余米,绝对面积并不大,李家山现在有二百余户人家,也算得上一个大村落,他们合理的利用了每一寸土地,使得大大小小百十个窑洞院落散落其间丝毫不显拥挤。李家山民居沿坡壁呈阶梯状分布,下一层的窑洞就是上一层窑洞的前庭,有的窑洞甚至就直接建在下层窑洞的窑顶。一层层的窑洞就这样层次分明、错落有致的层叠而上,直至坡顶,画面极为丰富。这多达七、八层的窑洞看似随意的布局,完美的结合了山势的坡度与走向,凝固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每天回家途中,我都要路过我们那座城市的“城市建设委员会”,它的办公楼上,树立着“人·城市·生态·文化”的霓虹灯,这是汾河公园的建设宗旨,也是这座城市的发展方向,而封闭于黄土高原中李家山,早在二、三百年前,就已经在村落的布局与建设上遵循了这一原则,体现出人类顺应自然、利用自然、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理性选择。这一特点其实也同时体现于碛口、西湾等地,只不过李家山的特点更为明显,蕴藏着更为深厚的黄土风俗民情和黄河文化。

  李家兄妹为我们引导的李家山之旅是从凤凰右胁开始的,绕过村小学,我们来到了凤头,一所大门紧闭的宅院吸引了我们。无论是装饰精美的门楼,还是大门两侧的龟背图以及墀头的砖雕,都彰显出这家主人非同寻常的地位。门楼上镶嵌一块木制匾额,上面刻着四个大字:堂构增荣。大门上的对联也别具一格:书为天下英雄业,善是人间富贵根。李眉从隔壁叫来了看门人,打开大门,映入视线的是与门楼形成强烈反差的败落与萧瑟。在李家山,象这样人去楼空的宅院还有几处,他们或迁建新居于山下的麒麟滩,或是离开了碛口,将昔日的辉煌与富足锁在故园任由岁月冲刷。

  李家山的另一座豪宅位于凤凰右翼的顶端,这家主人不仅拥有山村最大的庭院,门外还建有村里唯一的风水照壁,照壁后的门匾上书写着四个大字:钦旌节孝。这所豪宅如今同时也是家庭旅舍,遗憾的是,它的主人已经不知道这四个字的来历。

  李家山昔日的富庶不仅体现在坚固耐久、宏伟气派的石窑院落上,同时也体现于村政建设中。这座小山村当年竟然拥有一套完善的、高标准的道路网络和排水系统,虽然破败的景象使它们显而易见地失去了当年的规模,但直到今天依然在发挥着作用。

  李家山的中心区域,村路均由青石板铺就,石板按照“两平一竖”的顺序整齐排列,竖者为棱,平者做面,串连起一户户庭院。在凤凰右翼,修建于坡壁的小路两次十字交叉,与砖石彻成的平整护坡构成了优美的菱形。右翼对面的山坡上,砖石护坡修建得更为齐整,沿着护坡曲折向上的小路从沟底一直攀升到凤头上的“堂构增荣”。护坡的主要作用一是为了加固黄土山体,二是防止雨水冲刷,李家山的“两沟四面坡”里,为防止水土流失而修的砖石排水沟随处可见,许多排水沟几乎垂直于地面,高达十几米甚至几十米。

  李家山唯一的宗教祭祀场所位于山村的最南端,如果一定要把李家山比喻成一只凤凰,那么,这座天官庙就座落在凤嘴上。天官与地官、水官并称为道教“三官大帝”,每年正月十五,人们都要庆祝天官诞辰以祈求“天官赐福”,这便是“上元节”的来历。天官庙是一座规模不大的四合院,主殿座落在近两米高的石台上,为“一明两暗”式的三间石窑,中间供奉天官,西侧一间供奉观音。正殿对面,为二层戏楼。石台两侧,竖立有两通清代重修天官庙的碑记,捐款商号多达一百余家,李氏家族即使在鼎盛时期也不可能拥有碛口三分之一的商号,它们中间的大多数应该是与李氏家族有着密切的业务往来与私交,这从一个侧面反映出当年李氏家族在碛口的地位与威望。

  天官庙的墙壁上,记载着重塑天官、观音像的捐款名单,李眉笑着指向了名单,那其中有她父亲的名字。观音塑像前的供桌上,放着一只签筒,壁虎随手就摇出了一支上上签,看得出壁虎对这一结果十分满意,大年初四的上午,他在离家二百公里外的小山村里找寻到了一年的好运与信心。

  三、徒步古商道

  碛口是水陆运输的中转站,经水运输送到这里的物资,要都靠岸卸货改走旱路转运到目的地,由此,先后出现了两条以碛口为出发点的重要商道。

  第一条经侯台镇、樊家沟、离石,在吴城镇与山西主干交通网连通,再转运到晋中、京津、汉口等地,因此才有了“拉不完的碛口,填不满的吴城”之说。这条通道始终是碛口连接离石、省城的交通要道,如今已经被柏油公路所覆盖。

  上个世纪二十年代,应国际赈济委员会的邀请,二十年后担任中国战区参谋长的史迪威将军来到山西帮助修筑太原至军渡的公路。史先生在造访碛口时,地方官员就曾希望他能将公路延长到碛口,但因为当时的条件所限而未能如愿。

  另一条重要商道则是沿黄河一路南下,经柳林县孟门镇到达晋陕交通要冲军渡,再由军渡转运到晋中、晋南各地。这条长约五十华里的通道尤其是碛口至孟门一段功能非常单一,就是为了碛口转运商业物资,所以,它随着碛口的衰落而失失了价值,逐渐荒废,但却因此而幸运地保留下来。

  虽然手头的资料不多,但我们还是将徒步古商道列入了计划。听村里人说,今天小垣则村唱二人台,上午在村里游览时,就遇到几个去听戏的年青人。中午回到李大哥家,我向李大嫂询问古商道的情况,李大嫂笑着说,让他们兄妹陪你们去,他们正好也要去小垣则的姑姑家给奶奶拜年。看到我还没有明白过来,她补充道:去小垣子的那条路就是你所说的古商道,就是当年吴冠中先生考察过的古商道。行前,她又专门嘱托壁虎媳妇,让她给李眉奶奶照几张相,为老人预备好以后用。

  小垣则的则,其实就是“子”字,只不过,当地方言“子”的发音更接近于普通话的“则”字。其实这种情况在晋中地区也有,比如平遥的“碗托则”。小垣则村距碛口不过五、六华里,但在行政区划上已经属于柳林县。

  稍息片刻,我们与李家兄妹出发了。由村西的山路下到麒麟滩,听着黄河涛声沿晋陕峡谷南下。

  站在李家山,眼之所及都是厚厚的黄土层,下到晋陕峡谷,我们终于看到了深埋在黄土之下的岩石,李家山修建石窑的材料原来就取自于此。由于水蚀与风化作用,我们不断看到崩落的大块岩石,数米乃至数十米见方的巨石或在积雪的簇拥下散落于道边,或在冰层的包围中矗立于黄河之滨,不由得怀疑“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词句其实是产生于此。

  令人奇怪的是,仅仅是一河之隔,对岸的陕西一侧,却看不到如此巨大的石块,甚至连岩石层也很难找寻,河那边,毕竟是真正的黄土高原啊。

  没有走出多远,我们就看到了古商道的遗迹,它们大多修筑于高出黄河水面十余米的陡坡上,随着地势的变化而上下起伏,随着保存状态的好坏而在我们面前时隐时现。古商道大多以石块铺路,类似于李家山的村间小路,有些段落则直接开凿于岩石之上,当年辛劳的工匠们不仅将岩石凿平凿宽,还在陡峭处凿出台阶以方便行走,平面与立面上人工开凿的痕迹至今仍清晰可见。保存完好的古商道,宽度约在两米间,正好容纳两匹骡马错道,而大部分道路如今只残存一人的宽度甚至踪影全无。

  晋陕峡谷间,每隔数百米便会有一条宽达几十米的垂直于黄河的沟壑,它们都是由山洪自然冲刷而成。冬季是枯水期,但有些沟壑仍然留下了高达十几米的宽阔冰瀑,由此可以想象雨季来临时山洪暴发的壮观景象。

  一道道沟壑阻断了前行的道路,商人便集资修桥跨越沟壑以利通行,从李家山到小垣则不过五、六华里的长度就建有六座石拱桥。几乎每一座石拱桥的桥头,都可以找到摩崖石刻或石碑,记载着当年修桥的情况与捐款明细。由于风雨冲刷,许多字迹已经漫漶不可分辨,但仍然可以确定出这些桥梁最早的修建于清朝道光年间,最晚的修建于民国七年。这六座桥中,有两座名为“长兴桥”,不知是不是由碛口“长兴店”主持修建。六座石拱桥中,已有四座被洪水冲毁坍塌,从碑刻上屡屡出现的“重修”二次可以看出,山洪的肆虐使得修桥铺路成为碛口商人经常性的工作。在“长虹桥”上,我们同时看到了三块石碑,只是有两块石碑已经被铺成桥面,由此可见,这座桥至少修建过三次。

  很想一直沿着这条古商道穿过传说中的栈道一直走到它的尽头,但小垣则村的出现宣告了行程的结束。戏台就建在离古商道不远的地方,台前拥挤着看戏的村民,村民身后围满了一个个的小摊贩,远远看去,更象是乡村集市。我们挤到戏台前才发现,今天唱的不是二人台,而是条幅上所谓的“现代戏”。正在上演的不知名的剧目是反腐倡廉的题材,讲述一个依靠裙带关系升官的派出所所长在一起命案中,与其姐姐循私枉法,受害人的弟弟艰苦伸冤的故事。演员们穿的虽然是戏装,但采用的却是流行歌曲和传统民歌的曲调,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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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垣则听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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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县伞头秧歌表演,壁虎摄于克虎寨镇

  我们没有等到冤案昭雪就去了李眉姑姑家,看望过李眉奶奶后,买了两兜花炮告别了小垣则村,而这两兜花炮为李眉和她的伙伴带来的期待与欢乐远远超过我们的想象,以至于壁虎后悔没有从太原背上两箱礼花过来。

  在归途中,我们再一次来到了麒麟滩。黄河与湫水在碛口会合后,河道紧贴陕西一侧南下,为山西一侧留下了长达数华里的滩地。李家山族谱记载,清代雍正元年,一村民家的母牛产下一头怪胎,适逢其妻难产,以为怪胎作祟,遂将怪胎打死。不久,其子夭亡,黄河暴涨,冲出一片滩地。村中老人断言,母牛产下的乃是麒麟,那户村民害怕打死祥瑞被官府怪罪,举家逃往陕西。村民为纪念此事,便将这块滩地命名为麒麟滩。据说,麒麟滩上遍布奇形怪异的黄河石,但冰雪覆盖了整个滩面,无缘得见。想就近一睹大同碛风采,也因为冰层深浅未知而没有贸然前行。

  回到李家山,李大嫂已经为我们准备好了晚餐。席间,李大嫂告诉我们,柳林县已经将公路从军渡修筑到了小垣子村,而有关部门也有意贯通军渡至碛口的交通,但愿这段残存的古商道能够在交通建设中被保留下来。

  正月初五,民间谓之“破五”。吃过上午饭,门外一阵嘈杂,出门一看,原来是几位来自晋中的摄影爱好者坐着三轮车上山来了,与之同行的还有两个北京女孩。

  收拾好行装,我们准备告辞。李大嫂说,他们全家商量过了,这次全部免费。在我们的坚持下,李大嫂按每人每天十元的惯例收下了我们的食宿费,同时送给我们每人一袋红枣,一双绣花鞋垫。背上背包,李东点燃了一串鞭炮,我们挥手作别李家山。

  四、徜佯西湾村

  西湾村距碛口不过两、三华里的路程,或许是受城堡式建筑群封闭环境的影响,人们说西湾的居民不太欢迎外人打扰他们的生活,村里也通常不留游客住宿。不过,我们很随意就在村里问到了愿意接待游客的人家,一位七十余岁的老太太将我们领回了她的院落。当老人听说我们准备先去冯家会村看土林时,又推荐我们乘坐她儿子陈七七的三轮摩托车。

  商定好每人十元的价格后,我们随同来七七来到村口,发现在李家山遇到的那两个北京女孩也来到了西湾,听完我们的介绍,她俩也同车前往。

  同车共济的旅行者很快就找到了话题,那就是新浪网的旅游论坛。她们熟悉那个论坛的人和事,了解出没其中的山西网友绿色朵朵和一抔净土,看过音啤的《碛口听唱》,但问及她们的ID,却匿而不答。

  冯家会村北距西湾五、六公里,同处湫水西岸,但因为湫水西岸经侯台镇前往冯家会的路况不佳,所以我们先通过碛口大桥到达湫水东岸,然后沿公路北上,再从冯家会大桥返回西岸。

  尚未到达冯家会,便远远望见了冯家会的魁星楼。冯家会人重文兴教的传统造就了这座魁星楼,也为这座小村庄成就了清末的多名举人和民国初年临县的第一个中学生、第一个大学生。

  土林隐藏在村南的一条山沟内,在一面黄土坡前,昂首矗立着十几支黄土柱,它们高则八、九米,挺拔纤细,低则三、四米,粗壮敦实。这些土柱虽然形态不尽同,但却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无一例外地头顶一块石板或石块。土林远看貌似云南石林,但不同的是柱体全部由泥土构成,当地人习惯称之为黄土柱,但土柱的颜色与其附近的黄土高坡却又有着明显的差异,准确地说它应该是褐色土柱,虽然我无法确定这种泥土是否含有某种矿物质,但可以肯定的是,它的粘性和直立性应该优于普通的黄土,否则很难抵御经年累月的风吹雨打、水土流失。土林的形成,主要是水蚀作用的结果,当然,与地形和土质也有很大的关系。至于土林头顶的石帽,按照专家的说法,是大约八千年前的地震而将石块、石板抛在山坡上的,听着似乎有些牵强,但又找不到更合理的解释。

  离开冯家会,原路返回。途中,我们让三轮车停在路边,徒步穿越冰封的湫水河,前往河对岸的侯台镇。初闻侯台之名,总让我想起一位年青俊朗的小侯爷,后来才知道,侯台之名乃是侯家圪台的简称,理想与现实之间的差距总是如此之大。历史上,先有侯台镇,后有碛口镇,侯台镇在兴盛时期,也留下过三里长街,无奈毁于水患,衰落成临县唯一名称中带有“镇”字的村庄。走进侯台镇村,资料上所言的长街遗迹难以找寻,而让壁虎媳妇心弛神往的黄米糕和辣酱蘸豆腐也无处可卖,悻悻回到西湾。

  西湾村座西北而朝东南,背靠石山,濒临湫水,这正是民间僻风向阳、靠山近水的上乘风水。
  西湾陈氏的始祖名曰先谟,字师范,明朝末年从方山县迁居于此。陈氏家族发家于清朝初年的第四代陈三锡,陈三锡开创碛口镇后,事业更是如日中天,人们传说,鼎盛时期,碛口有半条街的买卖属于陈家。

  西湾民居为建于明末的城堡式民居建筑群,长约250米,宽约120米,占地面积约三万平方米。整个建筑群座落在三十度的石坡之上,民居院落从前往后、由南至北前步步登高,远望显得错落有致,宏伟壮阔。西湾村历经陈氏数代上百年的建设始成现状,但可以肯定的是,其格局其实早在始建之初就已经初步确定。

  西湾民居内套宅院三十余座,由五条南北走向的竖巷分隔开来。每个巷口,均彻有石碹拱门,石门内侧留有封闭巷门的石臼。石拱门里的各个院落中,都有极为隐蔽的小门与邻院相通,也就是说,只要进入石拱门内的任一院落,便可游遍全村。这样的设计,不仅仅是为了解决村内的横向交通,更有利于突发事件下的快速转移和集体防御。这种对外排斥、对内凝聚、重视防御、居安思危的设计思想,我们在晋东南的砥洎城也曾看到。

  西湾村的民居以当地所谓“明柱厦檐高圪台”建筑为主,院落被半米高的石台分隔为前后两个部分。正房为石暄窑洞,座落在石台之上,窑顶伸出一排纹饰精美的石梁,它们和木质明柱一起支撑起宽阔的厦檐,夏日里摇着蒲扇坐在厦檐下聊天纳凉想必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院落内的两侧厢房则为砖木结构,其中又以阁楼式建筑居多,下层为柴房、磨房,上层是小姐的绣楼。

  西湾民居的门楣上,大多镶嵌有石质或木质匾额,落款为清代道光、咸丰年间的石刻匾额并不鲜见。我们借宿的那个院落,门匾上镌刻着“岁进士”三个大字,后来翻阅资料才知道,这里是军功三品的蓝顶老爷陈辉章的旧居。此后,我们又陆续看到了“恩进士”和“明经第”的门匾。恩进士为恩科进士,并非正式进士,而岁进士和明经进士,则是对屡试未第的老秀才给予的一种安慰。按照壁虎的揶揄,他们都是些小学毕业后总也考不上中学的差学生。陈氏家族,虽然也曾因为有赈灾、助饷的义举而封官进爵,但毕竟是一个比较专业的商人世家,很难象晋东南阳城、沁水那些耕读传家的书香门第一样,出现诸如“一门九进士”的科举奇观。

  西湾民居的布局严谨合理、错落有致,它的建筑形式也多种多样,富于变化。西湾村建有两座祠堂,村西南的思孝堂为石窑样式,而村东南的陈氏宗祠则为砖木结构。陈氏宗祠大门紧闭,但单看其外侧灰白色的墙体、豪华气派的大门、飞檐高翘的阁楼,竟有些许江南民居的影子。而陈氏宗祠外,村路曲折,水渠蜿蜒,田亩间白雪与绿叶相错,几株大树更是如插花般生长在恰到好处的位置。为了沽上一瓶好酒,我和壁虎坐在村路边的低矮石墙上静静等待小店主人的归来,而眼前的画面,让我在黄土高原的深沟远壑之中找寻到了江南水乡的韵味。向一位路人求教问田间傲雪迎霜的绿色植物芳名何许,行色匆匆的大嫂回答说是菠菜,不等我们再次询问,她的身影已经远去。菠菜?就算我们五谷不分也不至于如此取笑吧?

  西湾民居现在是临县的文物保护单位,有关部门已经对村东的一处院落进行了必要的修复,西湾民居管理所就设置在这个院子里。外院的石窑里仍居住着一户村民,被修复过的内院却大门紧锁。我们与外院的陈老太太攀谈起来,这位八十四岁的老人今天兴致很高,为我们讲述起发生在西湾的一件件陈年往事。老太太的孙子本来要去挑水,此时也饶有兴趣地担着空桶做起了听众,对于一个从小跟随父亲在甘肃平凉长大的年青人来说,许多故事或许也是他第一次听到。

  原来这西湾村也与李家山一样,有东、西两大财主,难怪村口会有两座宗祠。陈老太太一家是西财主的后代,但他们居住的这所全村最为气派的院落过去却属于东财主。老太太说,从清末民初开始,陈氏家族有很多人都染上了毒瘾,东财主一门因此而引发家庭纠纷,爆出杀妻命案。事后,东财主一门为了结命案而元气大伤,为此,他们与西财主协商,由西财主补偿一部分现银后置换了院落。到解放初期土地改革时,西湾陈氏已经衰落,老太太一家仅剩十几亩薄田,成分定为破产地主,除主窑外的厢房、内院、阁楼全部被没收。老太太的孙子为此感慨道,那位大救星家里的土地比他家多,却也只是个中农而已。壁虎深有同感,原来他祖上也是地主,而且是地道的正宗地主。

  西湾村在规划上充分利用了石拱门上的空间,比如,有的石拱门上方就建有房屋,而陈老太太家院外的石拱门,则同时成为一座过街天桥,它是竖巷对面一座二层阁楼的唯一入口。从老太太院里的石台阶上到天桥,便可进入阁楼,阁楼已经相当残破,门窗尽毁,檐角伸出几支朽烂的椽子。老太太说,那是当年关押“花姑娘”的地方。

  1942年农历二月初一,日伪军第八次进犯碛口,驻扎于西湾。当年,陈老太太怀抱着孩子与西湾的村民们一起逃入山中,每天靠干枣和积雪充饥,全村人在饥寒交迫之中整整捱了二十八个日夜,直到日寇撤退才得以回村。比他们更为不幸的是被日寇关押在阁楼上的二十余位青年妇女,那是一段噩梦般的日子。日寇在撤离西湾时四处纵火,西湾村建筑艺术最高超的一批晚期双层四合院落被付之一炬,许多石窑的明柱厦檐、门窗甚至室内的家俱、农具也被烧光。如今的西湾村,我们还可以看到一些四合院的废墟和空留柱础与石梁而不见明柱厦檐的窑洞。相比之下,西湾村的百姓还算幸运,临县另外一个村庄的百姓躲入地道避难,日伪军在洞口点起秸杆、辣椒,致使地道内的二百余位村民窒息而死。

  “再坏也没有坏过日本鬼子的”,这便是陈老太太在五十多年后依然强烈的切身感受。去年曾有几位日本学者来到西湾,面对村中老人旧事重提,他们自我解围说“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言语间笑得极为尴尬。

  老太太的儿子将母亲搀回了房间,孙子也挑着空桶去村口的水井了,我们三人继续在村里游荡,不经意走入一处宅院,竟然遇到了初三与我们同包一辆车的大嫂。看到我们进来,男主人热情地依次为我们装了满满一口袋酒枣,女主人则带我们参观了她的纺纱机和织布机。没有想到的是,如此传统古老的工具如今仍在使用,女主人用纺纱机将棉花纺成绵纱,再将绵纱织成棉布,最后用棉布缝制被面褥单,那是百分之百的纯绵制品。女主人说,去年旅游启动仪式期间,有关部门还曾组织一批妇女为游客表演纺纱织布。

  在西湾村东南角的一处院落,外墙刷得通白,上面顶天立地的题写着西湾村的村名,落款是罗哲文,一位守望民间的著名学者。进入这个四合院,正面是五眼石窑,两侧的厢房均向外侧后退半檩土地后建造,再加上下房已经拆除,庭院显得相当敞阔,走过这么多晋商大院、官宦府第和明清民居,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民居院落。不过,听说临县最大的“明柱厦檐高圪台”四合院并不在碛口,而在碛口以北二十公里的三交镇孙家沟。

  走出庭院,我们看到陈老太太的孙子正拄着扁担在巷口休息。陈老太太说得果然没错,如今念书的年青人已经担不了水啦。壁虎自告奋勇一试身手,接过扁担来了个“吴牛喘月”式,只见他没走两步便气喘吁吁,步伐凌乱,口水流了一地,哦,对不起,不是口水,是井水。壁虎媳妇见状马上接过重担,她采用的动作是“苏秦背剑”式,难度系数二点零,姿态优美,感染力强,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两只水桶从未离开过地面。最后,鄙人闪亮登场,以一记“二郎担山”式在壁虎夫妇的目瞪口呆之中如履平地般的上山跨坡,登堂入室。就在门帘掀起的那一刻,陈家全体起立,集体致意。咳,平民的子孙与地主的后代就是不一样。

  按照原订计划,正月初六我们将由碛口沿黄河北上,经索达干村和高家塔村去看黄河浮雕画廊。索达干村名字来源于村民反元起义的传说,索达干是“将靼子杀干净”的简化与转化,这个村每年正月十五的九曲黄河灯阵非常有名。高家塔是黄河重要渡口,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周恩来从高家塔对岸的吴堡县东渡黄河,高家塔村建有“毛主席东渡登岸纪念碑”。黄河浮雕画廊形成于晋陕峡谷之间的高山绝壁上,长约千米,是二、三亿年前因水蚀作用而形成的类似于浮雕的奇异图形,有关部门已计划申报国家级地质公园。类似的图形,在古商道与碛口赴西湾途中也偶有所见。但是,因为北上高家塔的路况较差,而且,春节期间也恐怕找不到船下水就近观看,因此,我们取消了这一行程。

  初六上午,我将壁虎夫妇送到碛口运输公司,他们先前往临县县城,转车经克虎寨佳临黄河大桥进入陕西佳县,然后北上榆林。我则独自一人徒步前往湫水东岸的寨子山。

  寨子山离西湾不远,步行半个小时就来到了村口,天官庙前,十几位村民映衬着鲜艳的春联站在阳坡下闲聊着。整个村庄建在一座小山上,寨子山之名由此而来。在山村的最高处,那所悬挂着“望隆山斗”匾额的宅院,便是富商陈懋勇的旧居。1948年3月23日,毛泽东渡过黄河后,经碛口来到寨子山,当晚便下榻于此。阳面的一眼石窑前,悬挂着“毛泽东路居处”的牌子。透过窗户,我看到了一个临县普通村民家的简单陈设,还有那盘洒满阳光的龙炕。

  寨子山的陈氏家族崛起于清末民初,经历了短暂的衰败之后,陈懋勇、陈懋嘉、陈晋之三兄弟力挽狂澜,使得陈家一度成为晋西首富。陈懋勇气度大方,善于交际,办事经商有大将风度,深孚众望,与他那个同样出色的弟弟陈晋之先后担任碛口商会会长三十余年。抗战期间,陈氏三门各奔前程,分别迁居甘肃、内蒙、宁夏,永别碛口。今天走在碛口街上,仍旧常常会从老人们口中听到陈懋勇的名字和他的故事。

  有位学者曾说,碛口丰厚传奇的历史,完全可以演义为一部值得传世的长篇小说。我也听说,以碛口为原形的电视连续剧《老街》已经投入剧本创作。我不知道是否会有人动笔写这样一部山西版的《白鹿原》,也不知道《老街》的具体内容,但我确信,任何人书写碛口,都必定会截选清末民初这段风云际会的传奇年代,而在这部波澜壮阔的历史画卷中,必然会看到陈懋勇兄弟伟岸的身影。

  五、一个人的碛口

  春节的碛口鲜有游客,春节的碛口,属于碛口人自己。正月初六,稻糠木、壁虎,还有来自晋中、北京、上海的摄影者都已经离开,碛口所有的风景,只属于我一个人。

  西湾村的陈三锡是碛口镇的创始人,碛口镇的规划思想与建筑理念,都极为明显地沿袭了西湾村的风格,除了规模与功能上的不同之处外,碛口镇的地形更为复杂,因而布局更富于变化,建筑形式更加多种多样。

  碛口镇沿黄河一侧,是历经繁华的主街,黄河水带走二道街、三道街和主街的半壁江山,只在长兴店一带,为我们留下了一小段保存完整的主街。古街上四四方方的铺路石早已被磨去了棱角,变得坎坷泥泞,站在街道东侧的商铺屋檐下,就可以直接望到近在咫尺的黄河,还有岸边井台上挑水人的剪影。临街的房屋大多依然保持着当年的样式,房屋不设门扇,而代之以活动式长条门板,门板卡槽的上方,镶嵌着刻有店铺名号的门匾,店内则大多被隔断划分为前后两个空间,临街一半经营商业,后面一半用于存货或生活起居。

  主街背靠卧虎山一侧,一个个院落沿着山坡层层叠叠向上延伸,13条垂直于主街的小巷串连起山居与主街的交通。过去,碛口主街被划分为前街、中街、后街三段,这13条小巷也各有名称,如今,主街门牌号码统一标识为东市、中市、西市并向上一直扩展到小巷深处,能让外来游客追寻到的,只有要冲巷和画市巷两条巷名。要冲巷位于西市最北端锦荣店与荣光店之间,13条街巷中唯一保留下来石拱门就座落在巷口。碛口的巷道因为卧虎山的山势而较之西湾更为险陡,有些山巷的倾角约有五、六十度,据说它们过去同时兼有泄洪的功能。残冬的暖阳融化了屋顶的积雪,滴滴哒哒溅落在巷道上,为倾斜的石板路铺上了厚厚的冰层。小心翼翼地紧贴着山墙向上攀援,院落内冲出的几个孩子却带着笑声从我身边飞快穿过,疾行如风。

  过去顺水接船做大宗生意的商铺都集中在后街,为了安排员工食宿、客人歇息、货物存放、车马停靠,西市山坡上的院落都十分阔大。规模最大的是经营麻油的荣光店,石拱门上是宏伟的望河楼,走入院落,卧虎石下竟然层叠着五层石窑。荣光店在战争时期被军工厂占用,失火引发爆炸,炸塌了三层石窑,如今二层以上只剩下了石彻窑脸,已经失去了使用功能。背油篓是过去最脏最辛苦的工作,满身油污的苦力走出荣光店前,总要在门口的木柱上抹去手上的油腻,以至于在木柱上凝结石化出一层深褐色的油皮。荣光店如今辟建为黄河宾馆,依然是充满乡土气息的风格。

  另外两个大宅院都被称为“四十眼窑院”,故名思义,就是院中的正房、厢房、下房共计有四十眼窑洞。其中一座“四十眼窑院”,当年是陈懋勇的粮栈,土改时被充公分配,院中的老人告诉我,这个院落中,居住生活着18户人家。

  按照中国传统的建房规制,院落面南背北,正房根据主人的地位、身份严格按照三、五、七间的单数建造,中规中矩,齐整划一,不得逾越。天高皇帝远的地理位置、当地自有的风俗习惯、商业经营的实际需要、商人头脑中等级和礼教思想的淡化使得碛口及其周边民居完全摆脱了这种束缚,突破传统,呈现出自由、随意、实用的风格和特征。在正房数量上,普通民居大量采用四间的双数,部分民居和商铺甚至多达五、六间。碛口及其周边村落的居居,对地形的依附与顺从关系体现得非常明显,在院落布局与正房朝向上,放弃了面南为上的死板原则,依据不同的地形,呈现出多样化的选择,面东、面西,以及东南、西南等不同角度的朝向都有所见。比如陈懋勇的旧居,就结合地形与大门位置,以坐东面西的石窑为正房,面南的石窑则为厢房。

  一位美国归来的华裔学者评价说:碛口的古街、民居建筑,是人类历史上对人居环境所创下的杰出典范。它体现了人与自然,人与山地的完美和谐,最终创造出具有独特风格的“立体交融式”的乡土建筑。

  碛口目前还保留有两座宗教祠庙,一座是西头村的西云寺,另一座是卧虎山半山腰的黑龙庙。现存的黑龙庙是一座四合院式建筑,山门外悬挂着“物阜民熙小都会,河声岳色大文章”的对联,这是对碛口历史的高度浓缩。正殿内供奉着龙王和风伯、河伯,当年商号们集资建庙,为的就是祈求风调雨顺,行船平安,商贸繁荣。正殿对面,建有“山西唱戏陕西听”的二层戏楼,戏台正中镶嵌着刻有“鱼龙出厅”四个鎏金大字的牌匾,由道光年间一字千金的永宁知州王继贤提写,同样的牌匾,在李家山天官庙的戏台上也曾见过。

  事实上,现在的黑龙庙仅仅是过去的下庙,上庙的规模更为宏伟。1942年,陕北军工厂拆除了上庙的木结构建筑,木料用去制造手榴弹柄。不久,军工厂又准备拆掉下庙,一名正在拆庙的战士非常蹊跷地因为(木仓)支走火而遇难,百姓们传言这是龙王显灵。西头村村长刘开瑞出面筹集了大量木材支援给军工厂,终于保住了下庙。上庙本来还留下左右十眼窑洞,在1972年,也被拆去建设碛口中学。因为这段不平凡的历史,所以有人给黑龙庙戴了顶为民族解放事业和地方教育做出贡献的高帽子。

  走完碛口的五里长街,已经是下午两点,走进寂静的黄河宾馆,要了一间客房。刚刚放下背包,便有一阵倦意袭来,四合院的高墙挡住了北来的寒风,只留下暖暖的阳光,于是搬了一张靠椅和一只圆凳,高跷起双腿坐在院中,喝完服务员送上的茶水,吃完老板娘端上的酒枣,便昏昏睡去。冬日的阳光竟然有些灼热,晒得脸皮发烫,睁开眼睛一看时间,已是四点,懒散地站起来去卫生间,服务员礼貌地叫住了我,自来水管道被今年的严寒冻裂,卫生间已经停用,请到大门外的简易厕所方便。简易厕所就建在路西的黄河边,入口朝北开,滚滚黄河水裹携着流凌迎面浩荡而来,对岸陕北窑洞的窗户也隐约可见,好在已经不再有昔日的百舸争流,否则便只好春光乍泻了。方便完毕,站在岸边呆呆地看了许久黄河,又独自一人走回了街上。

  每次走过东市,总能看到几位老人在路边的石台上下着一种不知名的棋,棋子很简单,黑色的小石子和白色的碎瓷片,棋盘更简单,九横九纵的网格线。站在一边观看了许久,既不是五子棋,也不是围棋,更不是象棋,不明就里,只好离开。

  东市的一个小巷口,一位老汉正牵着一头驴,一个小伙子弯起毛驴的一只后腿抱在怀里正在给它修脚。修脚的过程让人不寒而栗,首先扭直驴蹄上外露的几个钉头,然后再将旧有的马掌和钉子一同撬起,驴蹄底板便赤裸裸地显露了出来,小伙子将驴腿弯曲平放在一张圆凳上,拿出一柄半米长、十公分宽的长条状铲刀,硬生生的将驴蹄铲去了两厘米厚的角质层。最后一道工序是钉装新马掌,几枚一寸长的钉子从驴蹄底板钉入,钉头从蹄子侧面钻出,小伙子又拿锤子将钉头锤弯,以使马掌牢固地结合在驴蹄上。

  小伙子子承父业,店铺就设在路边,铺面的石匾上镌刻着“西和炉”三个大字,看来是一家有些年头的铁匠铺。这位姓阎的师傅说,大牲口通常一、两个月换一次马掌,每次十元,现在镇里养大牲口的少了,一个月也就换个二百来副马掌,惨淡经营,镇里换马掌的铁匠铺如今只剩下了两家。

  不知不觉暮色已至,回到黄河宾馆吃晚饭。餐厅里还有另外几位客人,他们是中央电视台《延安颂》摄制组的留守人员,两位美工师忙着选景和前期准备工作,春节都没顾上回家。他们说,摄制组正月初八就要重新开拍,唐国强等主要演员也将来碛口。问及寨子山的毛泽东路居处,他们却没有去,也不准备在那里实景拍摄。

  取景于碛口的还有《慈禧西行》、《红军东征》等多部影视剧,而第一位慧眼识得碛口的导演是山西人何平,拍摄的电影是《炮打双灯》,改编自冯骥才的小说,巫则饰演贸然闯入平静小镇搅乱死水微澜的牛宝,宁静饰演脱去一身男装从此不做东家做女人的春枝。《炮打双灯》,与何平的另一部影片《双旗镇刀客》一样,都成为第五代导演的经典之作,何平本人,也凭借此片获得金鸡奖最佳导演奖。

  吃过晚饭,燃起一盏头灯,穿过黑漆漆的老街,拐入碛口农村信用社北侧的小巷,去拜访临县三弦书盲艺人张树元。曾在吕梁各县广泛流传的临县三弦书如今已经衰落,77岁的张树元老人过得非常清贫,主要依靠离休于四川的兄长接济,前些年才刚刚找到一位老伴。

  说明来意之后,张树元老人立刻下炕,一边做着准备一边与我唠起了家常。有人告诉我,昨晚两个北京女孩刚刚来过,而且还拍了照、录了音。看来音啤的那篇文章很有感染力,碛口听唱该不会因此成为旅行者的固定项目吧?

  屋里的邻居搬来一张椅子让老人坐下,又给他右脚下垫了一块青砖。老人独自摸索着将一面小镲缚于右膝,将甩板缚于左腿,然后怀抱三弦,右手一边弹拔琴弦一边用夹在指间的鼓箭敲击小镲,同时颤动左腿用甩板辅之以节奏,便形成一人自弹自唱有如小乐队伴奏的效果。

  老人调了调琴弦,清了清嗓子,惊堂木一拍,表演便正式开始了。第一段的唱词出人意料,说今天是正月初六,欢迎我这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还简要介绍了我的来历与工作并祝愿在新的一年里步步高升,谢谢,谢谢,借您吉言了。

  唱词很快切入正题,老人回忆起了碛口当年的兴盛,其中既有张扬的比喻,也不乏细致的描绘,包括黄河岸边舟叠三排的壮观景象。几位热心的邻居不时从身后拍打着我的肩膀问我是否听懂,并将老人的临县方言翻译成临县普通话。唱过了碛口的繁荣与商号,老人又唱到了二道街,唱到了二道街上的小金莲、豆芽则、小元宝……,而米脂的婆姨冯彩云,则有一段单独来唱她。

  名为《说唱碛口》的三弦书表演完毕,我将十元钱塞到了老人手中,同时诚恳地表示:听说碛口还有一首专门唱的《冯彩云》的曲子,能不能也给唱一唱?老人说,已经有几十年不唱了,记不清词了,霍家岭有一位艺人记得,可惜已经过世了。炕上的邻居帮腔道,能想起几段就唱几段吧。于是,三弦声再次响起。冯彩云“交过的朋友上百个,知心的人有三十二”,这首长达四十段的小曲中,为这三十二位知心人各写一段,而前八段则唱的是冯彩云的身世。关于她流落碛口的原因,我在《中国民歌集成·山西卷》中看到的《冯彩云》的歌词与张树元老人所唱略有不同。一说父母将她嫁给了陕西的残废军人,另一说则是嫁给了碛口的年迈老翁。逃出家门后的冯彩云流落街头,陈懋勇将她安顿于碛口街上。陈懋勇为什么要这样做,是出于侠义心肠?怜香惜玉的同情心?还是另有原因?歌中没有唱到,他并不是冯彩云的三十二位知心人之一。张树元老人的琴弦声吸引来了更多的邻居,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子也老练地叨着香烟听得兴致盎然。虽然是山西人,但老人嘴中唱出的临县方言让我似懂非懂,对歌词心领神会的邻居们则不时爆发出阵阵哄笑,终于,小男孩也跟着大笑起来,张树元老人的弹唱嘎然而止,后面的歌词我都想不起来了,说罢开始收拾他的小乐队。

  张树元老人的弹唱结束了,但几位邻居仍然意犹未尽,他们为我清唱了临县伞头秧歌,也聊起了碛口镇的另一个侧面。昔日的碛口,聚集了一大批富有的闲人和投机者,每年夏天的庙会期间,碛口便搭起绵延半条街的赌棚,庙会结束了,这种赌棚却还要持续一、两个月,一些赌徒甚至夜以继日,几天不下赌桌。碛口没有一家妓院,但二道街和一些山间小巷却成为外地暗娼聚集的花街柳巷。晋商是严禁嫖 女昌贝者博的,光顾这里的,大多是外地的客商、跑船的河工以及一些风流的本地掌柜。繁荣似乎总是与娼盛相连,这些烟花女子为碛口留下的花名就有二百多个,抗战时期,碛口已经衰落,但在解放区政府改造妓女时,仍有五十余名暗娼。此时,我又想起了冯彩云,虽然她留给后世的只有一首没有几个人还会唱的小曲,但我希望在那部名为《老街》的连续剧中,能够出现她美丽的身影,因为,冯彩云,为灰色的碛口增添了色彩,那是永远停留在二十七岁青春年华里的鲜亮与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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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树元老人在碛口街头表演临县三弦书

  不知不觉已是十点多,满载着听来的故事独自回黄河宾馆。深夜的碛口被紧紧包融在漆黑的夜色里,沿街的铺面都已关门落锁,偶有两、三户人家的室外挂着灯,昏黄的光线的也照不出十步远,在头灯的光束下,空寂的长街凄清幽冷。拐出中市,走在黄河边,大同碛并不响亮的涛声清晰地传入耳中,河对岸的陕西亮着几盏灯,在黄河的河面上洒下一片碎光,这便是碛口的深夜,唯我一人独有的碛口之夜。

  按照国家对黄河防洪减淤的总体布局,黄河上中游将兴建七座骨干水利枢纽工程以建立黄河水沙调控体系,碛口是三座待建工程之一,总投资计划将达到一百余亿。倘若卧虎山下真有高峡出平湖的一天,不知还能否找寻到今夜我一个人的碛口。

  正月初七的清早,在梦中响了一夜的黄河涛声被稀疏的爆竹声和北京人海阔天空的聊天声打断。穿好衣服走到院子里,宾馆的老陈告诉我,正月初七,民间谓之“人日”,临县风俗,这一天要“再过年”,意思是人们辛劳了一年,再补过一个春节自我犒劳,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的爆竹声。“人日”又被称为“七煞”,这一天诸事不宜,尤忌远行,按当地人的讲究叫“七不出门,八不回家”,往常每天清晨都要经过黄河宾馆门口开往太原、离石的两趟客车今天也都没有来。说完这些,老陈又安慰我,你可以放心地走,因为你是回家,不是出门。

  没有了长途客车,只好包车去离石。汽车开得飞快,司机问道:碛口好吗?我说好啊,待到满山枣红时,我还会再来!


  有关碛口古镇的更多内容,请看我为山西卫视撰写的电视系列片《话唱碛口》第一集:碛口·寻根第二集:碛口·旧梦第三集:碛口·家园


  羊年春节碛口之行明细

  正月初三
  09:30——13:30,太原西客站至离石西客站,180公里,豪华大巴,30元/人。
  14:30——15:30,离石西客站至碛口,48公里,合伙包车,50元。
  16:00,黄河宾馆午餐,40元。
  16:30——17:30,碛口至李家山,6华里,徒步。
  晚宿李家山李建兴家,食宿10元/人/天。

  正月初四
  上午,游李家山村。
  下午,徒步古商道,小垣则听戏,游麒麟滩。
  晚上,放花炮。

  正月初五
  上午,李家山至碛口,碛口至西湾。
  下午,西湾至冯家会,6公里,三轮摩托,10元/人。游冯家会土林、侯台镇、西湾民居。
  晚宿西湾陈七七家,食宿15元/人。

  正月初六
  上午,送别壁虎夫妇,游寨子山民居。
  下午,游碛口主街、小巷及民居。
  晚上,听张树元三弦书。
  晚宿黄河宾馆,住宿12元,晚餐及第二天早餐,28元。

  正月初七
  12:00——13:00,碛口至离石西客站,包车,90元。
  13:30——17:30,离石至太原,依维柯,37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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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留念:行走西湾之二狼担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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