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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山西之六:投诚小炮兵追忆晋中战事

  晋中战役

  1948年麦收季节,华北军区第一兵团在取得临汾攻坚的胜利之后,即根据中央军委关于“固定在晋中打阎,直至攻克太原为止”的指示,挥师北上,乘国民党阎锡山部外出抢小麦之机,在介休、平遥、祁县一带打响晋中战役,开局取得胜利,获得战役主动权。随后,切断敌军北撤回太原的通道,围而歼之。战役历时40天,连克县城14座,歼灭阎锡山第七集团军司令部及5个军部、9个师部、2个总队部,共歼灭其正规军7.4万人,“民卫军”等2.6万人,俘阎锡山第七集团军总司令兼野战军总司令赵承绶及以下将官16人,毙敌师长以上军官9人。接着华北第一兵团乘胜北进,直逼太原城郊,为夺取太原创造了有利条件。日前,已经78岁高龄的赵芝老人向本报记者介绍了自己所经历的那段历史。

  “亲训师”里当了兵

    晋中战役开始时,赵芝是向南冲;1948621日以后,赵芝就换上了解放军军装,转身朝了北。原来他是阎锡山亲训师的一名小炮兵,一夜间转变成了解放晋中的战士。

    赵芝是忻州市代县人,1931年出生。1947年,赵芝的表叔在阎锡山的“亲训师”里当连长,为读书,赵芝随表叔从代县来到太原,在“亲训师”里当了兵。别看赵芝当时只有16岁,因为表叔是军官,他对国民党部队里的情况比别人了解,“当官的全靠吃空饷,比如一个连说是12个排,实际上只有10个排。”赵芝回忆,“空出来的两个排的军饷,也不是光连长吃,还得跟下面的排长们分享。”

  调转枪口朝了北

    解放战争开始后,阎锡山的部队里把解放军传得特别可怕,“说是俘虏吃俘虏,被解放军抓了俘虏,不给吃的,饥饿的俘虏就吃关在一起的俘虏。”后来赵芝才知道,这些都是国民党担心有人投诚才散布的谣言,“在平遥尹回村,头一次吃解放军的饭就是猪肉焖小米。真香啊。”过去60年了,赵芝还能记起平遥的那碗猪肉小米饭。

    1948611日,解放军突然出现在孝义市高阳镇,向正在抢收小麦的国民党军队发起进攻。这招是诱敌西进,阎锡山果然中计,急调驻守晋中的部队渡汾河扑向高阳镇。汾河西边的战争打响后,解放军主力悄悄从祁县子洪进入晋中。618日,解放军在国民党军空虚的介休、平遥、祁县一带发起进攻。阎锡山又紧急调兵东渡汾河。

    赵芝所在的阎锡山“亲训师”炮兵团东渡汾河时,24门山炮变成了23门半,骡马拉着大炮渡河,一门炮陷进泥沙里,最后只拆下来炮筒子,炮架子扔在了汾河里。后来在介休的张兰战斗中,解放军缴获“亲训师”炮兵团的全部大炮。

    从吕梁返回晋中的赵芝先是随部队到达介休,621日,部队奉命从介休北上平遥,途中在平遥曹村一带,赵芝等700多人被俘。后被带到平遥尹回村,他们都没有想到,解放军给俘虏吃的是赵芝至今不忘的猪肉焖小米。饭后,解放军讲政策,愿意回家的发给路费和路条,不愿意回家的参加解放军。

    “脑子一下子就开了!”赵芝形容当时自己思想的转变,不仅没有发生“俘虏吃俘虏”的事情,愿意回家还发路费,如果不是亲历,自己做梦都不敢想。当时17岁的赵芝第二天就参加了解放军,“700多人,我记得没有一个回家的,全都参加了解放军。”赵芝回忆。“亲训师”是阎锡山的嫡系部队,如今嫡系部队调转枪口朝向了阎锡山。

  用机枪打下敌机

    赵芝被补充到华北野战军第十八兵团第八纵队第二十三旅,也就是光荣的“临汾旅”。他在一个机枪班当战士,全班就一挺机枪,两个机枪手,其余人的任务全是装子弹,“是那种苏式机枪,机筒挺粗,机枪上一个圆转盘是子弹夹。”赵芝介绍说。赵芝平时训练就是往弹夹里装子弹,“一个盘里能装51颗子弹。”装了卸,卸了再装,练的是速度,越快越好,“平时连队开会,我们手也不停,边听边装子弹,就跟村里妇女们坐在一起唠嗑,手里不停针线活儿一个样儿。”

    白天休整,夜晚行动,听从部队调遣,赵芝他们不停地在介休、平遥、祁县一带活动,最多的时候,一夜急行军跑过60公里。“每人背一个铺盖卷,备一双鞋,休息时两人合盖一床被子,身子底下铺一床被子。”赵芝用“倒下就睡,起来就走”来形容当时的情景。

    194877日,赵芝参加了解放祁县的战斗。部队用大炮近距离打城墙,赵芝当时的隐蔽位置离大炮不远,他看到先是两枚炮弹炸在城墙下面,然后一枚炮弹炸在城墙上面,城墙呼啦就塌出一个大豁口,“我们跳出战壕就往城里冲。”祁县城当天晚上解放。

    离开祁县后,赵芝他们驻扎在太谷县侯城乡的惠安村,实弹练习用机枪打飞机。在高空中拉一条铁丝,上面固定一个活靶子,下面有人拽着绳子拖着靶子跑,机枪手朝上射击,练习打飞机,“最后我们总结出,飞机俯冲时射击命中率最高。”靠这个经验,赵芝所在的机枪班712日在榆次南庄村外,打下一架国民党飞机。

    早在6月下旬,阎锡山第七集团军总司令兼野战军总司令赵承绶就坐镇太谷指挥战斗。73日,解放军攻克榆次、太谷之间的北阳和东阳两镇,切断赵部沿南同蒲线北撤道路。78日,赵部被围困在太谷小常村到清徐大常村一个长约10公里、宽不足5公里的狭长地带。赵芝他们主攻的村庄是榆次的南庄村,南庄村正好位于大常、小常这个狭长区域的中部。

  惨烈的南庄战斗

    南庄村四周一马平川,无遮无掩的。记者324日在榆次南庄村采访了今年75岁的吕连小老人。194877日开始,南庄村就不断有国民党军进驻,“饥饿的部队进村后到处抢粮抢锅,还把水缸砸破,用缸底子做烙饼。”吕连小老人说。国民党部队里还有日本人,那是阎锡山的第十纵队。抗战胜利后,阎锡山收编了不少日本人,整编成自己的第十纵队,有上千日本兵。吕连小老人讲,当时第十纵队的指挥部设在南庄村堰南路22号院。“农历六月初六是712日,那天所有村民不让出门,呆在家里,国民党部队把机枪架上了房顶,在院墙上掏洞,准备往外射击,”当时15岁的吕连小和另外一个孩子躲在了家里堆放柴火的坑里,“整整躲了一天”。也就是712日那天,赵芝他们向南庄村发起总攻。

    711日夜,解放军已经包围了南庄村。12日天一亮,赵芝他们头顶上就出现了敌机。战士们躲在掩体里用机枪朝上射击,“一架飞机俯冲时被我们打中,声音马上就变了,飞机一头栽下,重重地插在了庄稼地里。”赵芝回忆,飞机轰炸炸起的土埋住了自己,“当时真害怕,还以为死了呢!”从土里爬出来,赵芝觉得是自己捡了条命,冲锋一开始,啥也不顾就往南庄村里冲。

    赵芝、班长郭彬和机枪手张圪纪三人冲进村后守住一民居。炕柜上篮子里有五颗鸡蛋,三个人同时看到了,但没有人伸手。

    在村外守了一整夜,天亮后水米未进,看到鸡蛋,三个人才感觉到前心贴了后心,但这是老百姓的东西,不能动。“这要是在‘亲训师’的时候,早就进了肚。”赵芝思忖着。

    南庄战斗相当惨烈,赵芝回忆第二天打扫战场时说:“地上淌血,满村臭气。”正值麦收,气温高,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很快就开始腐烂。赵芝他们一个连上百号人,最后清点人数时“只剩下十几个人”。

  肯定是解放军胜利

    716日,国民党在晋中的最后一个据点小常村被攻破,解放军活捉了赵承绶。721日,解放军乘胜追击,北上包围太原。

    在晋中战役期间,部队开展了“缸满地光”活动,不管到哪儿休整,都得帮老百姓挑水扫院,“必须保证水缸啥时候也是满的,院子多会儿都是干净的。”在太谷惠安村的时候,赵芝有次天不亮就起床,蹑手蹑脚准备去挑水,手一探,老百姓家的水缸水都快溢出来了。原来,还有比自己起早的战士。

    国民党部队进村抢粮抢锅,解放军进来后还拿出吃的给老百姓。南庄村吕连小老人回忆,战争结束后,解放军把他从柴火坑里接出来,“其中有一个肩上斜背粮袋的,从粮袋里倒出干粮让我们吃。”

    赵芝早在平遥被俘后就意识到,“晋中战役肯定是解放军胜利,阎锡山的部队不仅仅是输在战场上,还输在了老百姓心里。”解放战争结束后,赵芝于1950年光荣加入了中国共产党,随后又参加了抗美援朝。老人至今珍藏着两枚奖章,一枚是“解放奖章”,一枚是“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军功章”。

本报记者 尚云

  专家说史

    师文华:山西省史志院研究员,近年致力于山西解放战争的研究,著有《解放战争与山西》《三晋赢得曙色开——漫话山西解放》两部著作。

    晋中战役是华北第一兵团刚刚组建后进行的一次大规模运动战、歼灭战,创造了以寡敌众、以少胜多的光辉战绩。在晋中战役中,徐向前司令员指挥华北第一兵团等部,充分发挥运动战的灵活机动性,第一阶段在平遥、介休间创造战场,出敌不意地神速运动,猛击猛插,以6万人的兵力取得歼敌10万人的大胜利,解放了晋中14座县城,把阎锡山集团围在了太原孤城。为此,中共中央和毛泽东主席于1948719日发来祝捷电报,称赞:“仅仅一个月中,获得如此辉煌战绩,对于整个战局帮助极大。”

本文来源:山西晚报;本文作者: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09-0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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