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在阳曲县，儿时跟父亲去自留地收秋，常见父亲将一些粮食——长得不甚饱满的谷穗，被鸟兽啄、啃过的玉米棒，挖的时候不小心弄破了的土豆、红薯等，有意地遗在田里。问其故，答曰：（这是）古人传下来的（习俗），留给穷人或鸟兽的。有一次去姥姥家，跟着她去自留地收秋，发现姥姥也是这么做的。

    古人相信因果报应，每年收秋时，总要有意地遗一些粮食，留给穷人来拾或鸟兽来食。日子久了，人们习惯于根据一户人家秋收时遗留粮食的多少，判断这户人家德行的好坏，慷慨还是吝啬。如果一户人家很富有，秋收时遗留的粮食却很少，人们就会认为这户人家吝啬，德行不好，从而看不起这户人家，不愿与之深交或结亲。

    到了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一习俗渐行渐远。社员们收自留地里的粮食，瘪的都要收回去喂猪、喂鸡，可谓是“颗粒归仓”。生产队地里的粮食，倒是会遗留不少，但那并不是留给穷人或鸟兽的，而是不珍惜集体财产，或者留下来让自家的孩子来“捡”的。

    但也有少数深受传统思想影响的家庭，依然坚守着这一习俗。那时候，每年秋天，我们小孩都有一个重要任务，就是去拾秋，多少弥补一点口粮的不足。这时候，大人就会告诉我们，谁家自留地里遗留的粮食多，要赶紧去捡；谁家地里不会遗留粮食，不要白跑腿。

    直到今天，村里仍有个别人家保留着这个习俗，不过已经是象征性的了，因为再没人拾秋了。

    我不知道古人如何称呼这一习俗，为了叙述方便，就参照“拾秋”的构词方式，权且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遗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