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在平川，自然没有毛猴儿的生存条件。但小时候，却对毛猴儿这种机灵乖巧、顽皮可爱、颇通人性的动物十分熟悉。上世纪四五十年代，只要街道上“当”“当”“当”小铜锣一响，孩子们便会欢呼雀跃：“耍毛猴儿的来了！”不约而同奔出街门。不一会儿，便围了一圈人。圈圈内，那毛猴儿在耍猴人的调教甚至呵斥下，开始玩各种把戏……如今，五六十年过去了，那有趣的场面却未曾忘记，而一首关于毛猴儿的歇话也记忆犹新：“桃板板开，杏板板开，毛猴儿娶的个（读 guài） 大姐姐来。脸又好，脚又小，欢喜的毛猴儿可（kè）院跑。三根茭棍（高粱秆）不拦（读 làn 绊）倒，四根茭棍扶起来。上不了炕，板担（扁担）扬（大约是 yò的音， 扔的意思）；上不了窗台（dài），打了大娘的锅盖；上不了房，着（读 zā； 踩的意思）着梯子不来来（摆动，晃动）。”

春暖花开的季节，毛猴儿（应该是个小女婿），娶了个媳妇儿回来。这媳妇儿不仅有姣好的面容，还有一双（四只？）小脚，以上世纪初的眼光看，是个标准的美人儿。把个毛猴儿欢喜得满院子乱跑，而农家院子里，茭棍是最常见的物件了。于是，乱跑的毛猴儿被哪个坏小子扔在院当中的茭棍绊倒了。而且，这一跤还跌得不轻，甚至连炕也上不了了。然而，生性本就好动而又兴奋异常的毛猴儿，哪能消停下来。上炕，上窗台，上房……戳东拐西，满院子都不得安宁了。

一段看似很简单的歇话，却如此充满生活情趣，让人忍俊不禁。读来，写来，你不得不佩服百姓的幽默和乐观。人的大脑是个很奇妙的库房。有些刻意让它存储的东西，任你反复诵读，它就是不买你的账，前门收进去，后门就又放走了，时隔未久，再也回忆不起来了。而有些不经意间经历过的东西，它感兴趣，就替你收纳储存起来了，而且历经几十年都光彩新鲜，丝毫不变。上述歇话便是如此。

每天中午，小孙孙放学回家，书包一扔，吃午饭的当儿，也要打开电视看一段“喜洋洋和灰太郎”，一如我们当年听奶奶倒歇话时般着迷。但我不敢确定，五六十年后，他还会像我念叨毛猴儿一样，记得那个灰太狼吗？

“桃板板开，杏板板开，毛猴儿娶的个大姐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