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关虽说被排为天下第九关，但它却是闻名遐迩、妇孺皆知的一座名关。它的得名，尚存异说。一说其地旧有妒女祠，为晋人介子推之妹而立，俗称娘子庙，关以是得名。传说介妹因介子推自焚绵山有要挟晋文公之嫌，嫉愤而死。这一说法虽略有文献可寻，但显然是为维护国君权威而造，不足信；另一说是，相传唐李渊第三女、李世民之妹平阳公主曾率娘子军驻守此地而得名。这一说法虽于史无考，但颇有浪漫色彩。二说难定一尊，姑并存之。
我从少年时就久闻娘子关之名，很想亲临其地，看看这座名关的雄姿，但总得不到机会。直到今年仲夏快八十岁的时候，才因山西平定县朱玉芳副县长的邀请，得以实现愿望。我在头天晚上十点多钟，从天津乘去太原的火车，似乎没有睡多久就到阳泉火车站，时间刚刚清晨六时多，并没有感到什么旅途的疲劳。朱副县长已在车站迎候，她是一位性格非常爽朗，做事显得干练的女性，高挑的身材，满脸含笑地说了一连串朴实无华的欢迎语句，虽是初次见面，却让人有一见如故的感受。我在这位女县长和一起来接站的娘子关镇镇长陪同下，乘车直趋娘子关。约摸四十多分钟，车就停在镇政府门前。在镇政府稍做盥洗，略进早点后，又乘原车驶向娘子关。
车子一直开到关前，只需走一段很短的鹅卵石坡路，就到关口，城门楼上高悬“天下第九关”匾额，城门上方镶有“京畿藩屏”四字。门洞右侧有一块刻有娘子关名的长方牌，为文保单位所立。这三块牌子体现三种不同情况，一是说明娘子关在全国名关中的排次，二是说明它在军事上的重要地位，三是说明我们这个时代对待古迹的保护态度。登关以后，有宿将楼、关帝庙等，规模不是很大，再往上走就是娘子关村，村民都很健康，在一家宅门口，遇到一位高龄老妪，是看关服务人员杨老的母亲，虽已九十三岁高龄，但仍是耳聪目明，口齿清朗，满面红润，笑容可掬。承老人家见告，村里像她这样过九十岁的老人还有七八位，她说所以能这样，就是“山好水好烦扰少”。话虽平常，但确是健康长寿的窍要所在，也是娘子关美景的概括。
娘子关的美就在于它的好山好水。娘子关地处太行山中段，上凭高山，下临深涧，群山环绕，绵河穿底。倚关远眺，景色尽收眼底，铁路公路交叉延伸，远山起伏，杂树错立，可惜为电厂废气所染，略嫌朦胧。自然景物与现代设施的矛盾，当为开发无烟工业资源的要务，固不可以轻心掉之。沿着关路，缓登关顶，俯瞰见一民居小屋后身有水磨连车两盘，相切圜转，镇长告之为村人仿照先人利用水力遗法，斫木为轮，凿石为磨，用来碾磨粮食和香料。虽关民生，实成景观。行不数武，即出另一关口，关壁镌刻“娘子关”三字。关北有绵河峡谷地段，略呈葫芦形，两崖相夹，有流水行于峡谷。谷口宽约五十米，得现代高新技术之助，以橡胶坝堵塞谷口，可得八千平方米的人工湖面，而以唐代女将平阳公主之名，名之为平阳湖，使各方慕娘子关之名而来游者，又得一泛舟游憩之所。湖南崖之上，在关东约一公里处的龙王庙有一泉眼，汩汩蹿流，流量达每秒一点五立方米，顺坡向北沿街下流，东曲西折，穿家过户，泉水淙淙，清可鉴人。沿街下行，右有民居，庭院然，榴花衰红，葡萄盈穗，得过庭流泉之施恩；左有溪流，中置青石，三五村女，蹲身捣衣，有互通闺情之喜乐。前行有二户，水磨连屋，一户磨玉茭面，作成窝头饼子，细腻耐嚼，一户则磨圪针根成粉，可做蚊香线香之原料。人水相依，固无愧其称“水上人家”。小桥流水人家，久为世人艳羡，不意今日于此得之！转行至关城东门外三百米处，遥见水帘飞瀑，蔚然大观，下行涧底，仰望山崖，若白练脱幅，訇然而下。中阻峭壁，悬流四出，所以前人记载称之为“悬泉”。伫立既久，雨丝飘拂，微有凉意，陶然怡然，不觉物我两忘。古今诗人，流连飞瀑，亦多有吟咏，金诗人元好问《游承天悬泉》长诗有“诗人爱山爱彻骨，十月重来犯冰雪，悬流百里行不前，但觉飞湍醒毛发……”溢流出诗人对山水的依恋之情。明代昔阳人乔宇归老游此，写《瀑布泉》抒怀，有句云：“四十年来羁俗驾，水边赢得老来闲”，颇得闲云野鹤之趣。近代诗人郭沫若好题诗作字，经由之地，无不有乾隆余韵，一九六五年冬，郭沫若游山西，首有《过娘子关》之作。颂称云：“名关雄踞太行巅，雉堞逶迤入九天，石壁迎涛出峡谷，清泉飞瀑挂珠帘……”情景交融，的是郭氏佳句。美景满目，应接不暇，不觉日过中天，乃驱车回镇政府就餐。
午餐后，朱副县长建议在回县城前，到离关堡约二公里的坡底村去看罗非鱼的养殖，一九六六年在这里兴建发电厂，一九八年该村就利用发电厂的余热水养殖喜热的罗非鱼，二十年来，颇见成效，我们在池边投食，鱼群就众头攒聚，唼喋不已，快然得一景观。由于养鱼条件适当，鱼的繁殖较盛，每年鱼苗与成鱼的收益，大大地提高了村民的生活水平。化废为宝，于此可得一证。从渔场出来，即掉头驶向县城。沿太旧高速公路往固关。固关又名新关，两侧有山，形势险要。关城为明嘉靖二十一年所建，两翼有比较完整的明建长城。我临风矗立山顶，环顾八方，城隘胜景，势难尽数，而一日之游，足迹所至不过十之三四。景物依然，往事如水。遥望当年，汉有韩信列阵绵河，背水而战。清有刘光才率部抗击八国联军德法军队，浴血奋战，宁为玉碎。抗战时期，八路军率抗战军民，于娘子关地区屡挫敌锋、为国争辉。正在我遐想这些英烈的伟业之际，忽然忆起少时读唐李华《吊古战场文》说：“浩浩乎平沙无垠，不见人”，哀悼难已。我今登临太行，则不禁仰天而告忠烈曰：“巍巍乎太行之巅，青山处处埋忠骨”。凡游此者，自当受其激励而有所奋起，面对娘子关，须眉何能逊于巾帼，愿共勉旃！
娘子关景点殊多，限于行程，择要地考察与游览，未经之地，当俟异日。自固关下山，已近薄暮，驱车回城，经一小时始抵住地，虽身体已感疲惫，犹濡笔以记其要，或可备他日作鸿爪之忆！
本文作者：来新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