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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振铎

    穿过城,到了南门的城墙边,一个很大的广场,积水满之,水上都浮着绿垢。这广场的北首便是所谓南寺了。寺的气象较之华严寺尤为宏伟。大门的金刚神后面,立着几座石碑,完好如新,但碑座都已为尘土所埋没。一为皇统三年朱弁所作,大定十六年三纲寺沙门惠躅所立的“大金西京大普恩寺重修大殿记”;一为明昌元年三纲寺沙门法晖所立的“大金西京大普恩寺重修释迦如来成道碑铭”。第一碑有云:“辽末以来,再罹烽烬,楼阁飞为埃坌,堂殿聚为瓦砾。前者栋宇,所仅存者十不三四。”又有万历、崇祯、乾隆各代的重修的碑记。崇祯碑已渐折倒在地上。

    乾隆五年的一碑云:“始于唐玄宗开元年间,名之曰开元寺。……正统中更名善化寺。”是此寺凡三易名:大唐为开元寺,辽金为普恩寺,明为善化寺。南寺是其俗称也。

    大殿上,正座有佛像五尊,作风和上华严寺的略同,像后的火焰也极细致,殿的东西,各有十二立像,除四大金刚外,有菩萨像,有女像。菩萨像,有怒目的,有慈祥的,有欣喜的;女像则大都端庄美好,其中有鬼子母像,也并无凶狠之态。这二十四尊像是无价之宝物;宋金时代的文臣武将,命妇闺秀的衣冠装束,几皆保存在这里。那服饰,和唐代的不同,和元以后的也不同。特别是,妇人们的穿戴,从头上直到脚下,无一不是考古者重要的资料。这些像,虽及有下华严寺的生动可爱,在古物学上的价值,仅倒过之。当然未必件件衣物都和宋金时代的实物绝对无殊,却不会像今日戏装似的不古不今。

    大殿里也保存了一部分壁画。东壁、后壁的画,都已被毁掉,厚厚地被涂上了一层的红色石灰粉。西壁的画尚大致完好;殿门里面的两小堵的壁,也还保存了一部分。那些壁画,沾满了灰土,金碧皆失色。以手指用力拭擦去画像的冠上、衣带上的尘垢,其金色也仍可焕然发光,所画拙重伟大,有的地方,较上华严寺的好多了。如果有被后人涂饰的话,则最后的一次涂饰,必不会在乾隆之后的。这寺的大殿也是辽代的遗物。虽数经焚劫,大殿却不曾烧毁。

    大殿前有大钟亭一,钟为天顺五年“成都府化缘增道中”所铸,言重“三千三百三十三斤”。很巧的,现在的住持,也是四川人。他极为穷苦,但信念至坚。双手都仅剩一指,其余八指都被他自己所下,用血写经,体貌清瘦,谈吐文雅,久于行脚,无远不至,殆真实的视世上的荣华富贵如行云流水者。

    次到久胜楼,楼在城的中心酒楼巷,今改为德华春饭庄,又将“久”字用纸贴了,改写“长”字,变为长胜楼,相传此地即为明武宗时,李凤姐卖酒的地方。为世人所艳称的“游龙戏凤”一幕喜剧,就是在这个地方表演的。说来,仿佛是凿凿有据。凤姐实有其人。今居庸关的山上,尚有凤姐墓。据说,他入关时见了“塔座”上雕刻的金刚像的狞恶之状,一惊而亡,故即葬于关上。相传的《梅龙镇》一戏本为弋阳腔,也许在明代便已有之。乾隆时,唐英改之为昆剧。清末,则凡为应黄班,便无不会演《梅龙镇》的了。

    仍坐人力车,出东门,访曹福祠。曹福为一个忠心的老仆人,他和他的主人的小姐,因避祸逃到了小姐未婚夫家里去。一路上受尽了风波,虎狼之险,走到这个地方,天空下了一场大雪,走不动路,他老人家便僵死在雪中。土人为之立祠像。今皮黄中有《南天门》一出,演的便是其事。

    曹福祠本名玄都观,正殿下的一所小祠,祠里便是曹福。福像塑得很精神。壁上皆画福的故事,和戏里所演的颇同,当是从戏中故事取得的。庙的基地为一高台,有雉堞似的东西,环于四周,似为就一堡垒而改建的,我们在墙头上走了一周。有人指点道,西边的一个大村落,便是平城古城的所在地。汉,刘邦被匈奴围困了七日,后用陈平计,始得解围,即为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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