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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长城行

  2002年4月30日 星期二 晴 娘子关、固关

  一路上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河北平原上的农田已是绿油油了,树木也长满了叶子,而家那边的树才刚刚发出嫩芽,记得去年五一去晋北,树也是只见些嫩绿,农田还是黄土朝天,随风扬沙。
  车到石家庄正好中午11点,给家打电话报平安,买了地图,按西北向寻找到了长途汽车站,得知去阳泉方向在汽车北站买票,火车站有20路公交车可直达北站。
  石家庄是座再平常不过的城市,方块楼群,规划也很杂乱,在全国各地都可看到的喷绘广告也布满了这里的街巷。
  15元买到去阳泉的票,我告诉司机要去娘子关长城,但他们无论是否到阳泉,一律15。在车上我边吃东西边向窗外寻找苍岩山的踪迹,但群山绵绵,根本难以分辩,索性睡吧。正半梦半醒间,被推下车说这是娘子关出口,我该走了。原来这就是“太旧高速”,太旧,修好了也旧。
  我下了高速路,是一处山洼里的小村,很脏很乱的地方,村口有碑,名曰旧关村,我一下子叫起苦来,这旧关在娘子关与固关中间,两边都挺远的。也许看那俩地方开发古迹游有收入,这里在高速桥下边正在建一座假关楼。一打听,虽名叫旧关,这村附近已经没有长城了。我按一位大嫂指点,沿村路向北找到一加油站,打出租20元可到娘子关,于是下午2点左右,我来到了这座“天下第九关”路口。公路就在关城下通过,煤尘给一切都罩上了黑纱,车驶过会扬起很高的黑色烟幕,叫人无法呼吸。
  关城西南向山口处两座工厂不停地冒着浓烈的灰白色烟,路边的河水里也是灰白色的,叫我放弃了去看平阳湖及瀑布的念头。这里手扶在城砖上照相,就会变成一只黑色熊掌。
  关只有南、东两门,南门也不知是否被完全拆光后又重建起来,毫无一丝古意,拱券内也整齐如新,全是花岗岩条石嵌成。城楼为二层歇山顶木楼,名曰“宿将”,内塑平阳公主几乎与楼同高的彩像,全身披挂,端坐正中,两侧有矮小些的侍女相从。记得《考实》上的南门是硬山顶城楼,与此不同,也许是开发旅游的人认为它“太旧”,盖了座新的。南门内有一条小街通向城北,门东侧是一段几十米的爬山城墙,也是关城唯一一段好的砖城墙,墙为阶梯状,很窄,垛口砌成锯齿形。墙内有小院落,最北端建关帝庙,关公就坐在殿内目视关楼。可见殿内壁画为近年新绘,手法极为劣制。老狄说的“赵氏孤儿”像大约在配殿及钟楼后边的石壁上供奉,很小的一座彩塑。这段城墙又变成了庙宇的院墙。
  东关门的确才是从历史里迎面走来的,虽然登上去发现城楼已被刷过了,但整个城台及拱券和北侧残存的砖墙都是未经修整充满苍桑的,城台仍十分坚固完好,上镶一横匾“直隶娘子关”。在关门内外我转了好几个来回,这才是我辈真正所要寻找的古关隘口所在,一修与一保总是有太多矛盾,不修也许难保,但修过之后难道就保住了吧?
  娘子关整体上是一座太杂院,旧居与新建的水泥瓷砖房交错,成了夹在公路与农田中间的小村子。
  城关以东少许夯土长城残迹,南边山顶似有一残剩箭窗的敌楼。听当地老人讲,早年间关城两面都与长城连着,都没了,现在想修复一段也没批下来。(门票8元)
  出的南门,正好又遇上送我来的司机送别的客人来,我坐他车又去了固关长城,来到固关城下,已是下午3点40多,这里正在大搞建设,一座新关门正在粉饰,工人往大门上喷着红漆。(门票10元)。
  在关门下向山上望,虎皮石城墙在东山向南折了个大弯,十分壮观宏伟,有逼人之势,由于山形环抱,又像一个大瓮城一般,很有点儿雄关铁镇的味道。残存的古驿道夹在瓮城中,条石路面上经年累月的车辙印已成了道道深沟,可想见当年这里是多么重要的出入通道,何等繁忙。
  我入关后,直向东南爬去,很快见到了《考实》上说的那座太行山上最完整的砖石敌楼,它至今仍完整,只是楼橹不在,内部回廊未受任何损坏。由于天热加之爬的大汗淋漓,我就在这空楼中换去贴身的衣服,把古代的戍边敌楼变成更衣室。这里如果宿营当是最棒的去处。
  沿城走到尽头的一座二层圆台处,翻修的部分也就结束了。而残长城则由此先向东,又折向南继续朝远方沿伸。
  石墙为灰白色岩石筑成,大多残高不超过两米,走过去不远,还可看见一窜破损的石垛口,其余就开始越发破败,从断处可知内部有夯土。如今山上梯田也多以这种灰白岩石砌成,层层叠叠,在墙断处有些还真难分辩清楚。在石城爬上南边较高一山丘后下坡而去,再未见踪影,只在丘顶有座土台,我就此向关城返回,到达公路边已近5点,在高速公路桥下干涸的河床中还意外发现一座有两个过水洞的水关,石拱券及上边砖墙大体完好,拱中心有石龙头,可惜已被砸掉了上颌。墙顶有座房,从后边看有两个圆形窗子,大约是庙,把仅剩的一个砖垛口也砌在墙里。正面已被木板钉的很滥,难以寻到什么了。
  固关长城被太旧高速公路一分为二,北侧长城很短,平台上有座修的很新的庙,我见无趣,就决定结束固关之行程,找车去平定县或阳泉市。
  固关正好在高速公路上,因此从石家庄来应该直接到这里下车,我先寻娘子关是错误的。
  正好有辆乡间小客车从关下过,写着去平定,我上车花了2元钱,在这无边的山中远远近近地转了起来,路过了叫柏木井、大王庙之类破烂的小村庄,车又返回一段要再拉些客,这些人又都是本地近途的,所以我在车上已颠了一个多小时,这车再没拉到别的客时,他们决定回家了,硬是把我哄下了车,扬长而去,使我陷于山野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进退两难,心中把这缺德的老司机骂了个几十万遍,没办法,眼见天色将暗,只好守在路边,拦运煤的大货车,指望人家带我一程,可一连几辆大小车子没一辆停的,这时天已快傍晚7点了,我又没背帐篷,心中发荒,只好沿乡路往前走,指望寻个村子再求住所。
  转过个山丘,发现了高高的公路桥,心中一阵兴奋,立即爬上山丘,向高速公路挺进,路过栏杆,跑到路右侧拦车,当天已渐渐黑下来时,我终于拦到一辆由石市开往太原的依维珂,司机听说到阳泉还不想拉,少了15元不行,今天拉了俩过路的,都只到阳泉,他们收了钱也很是扫兴。另一个在路边拦车去阳泉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女,司机建议我们在阳泉收费站下车,合伙打车进市内。
  晚上八点多,我和这位大姐到了阳泉出口,那大姐边走边与我攀谈,她祖籍是黑龙江阿城人,竟成了老乡,姓罗名英,个子不高,长的挺白净,她说我们既然还是老乡,你的事我一定管到底,打车进市内不合算,要花40多块,这出口是平定县地界,有趟“2”路汽车,可直到阳泉市内,离火车站就不远了,她要把我送到火车站,在那里有个挺干净的邮电宿舍,住下,明天换车也方便。
  接着坐2路车她说什么也让我花钱,把我送到阳泉火车站前,找到那宿舍(其实叫电信旅社)门指给我后才打车离开,我千恩万谢,她告诉我要尽量少说话,这地方人挺欺负外地人,晚上赶紧休息,不要出来。
  这样我第一天旅行结束,在晚上九点多,我终于住下了。头一天出来背包爬山,双腿又僵又疼,还好可以洗个澡,对镜子一照才发现已经满脸黑乎乎的,都被煤灰染出黑眼圈了。
  我先是遇到了坏人,接着又碰上了好人,同样是生活在一个城市的山西人,差别咋就这么大呢?

  2002年5月1日 星期三 晴 有时多云 在路上

  一早7点半,在旅社吃过早饭,我来到离火车站不远的汽车站,坐去昔阳县的车,在约上午9点来到昔阳县汽车站,沿途除了秃山黄土就是杂乱的平房棚铺,生态环境完全被毁了,阳泉如抚顺般是东西狭长的城市,城中一条干河,在春季里整个城区几乎没有多少绿色,全是土黄,房屋随意建造,毫无秩序,石山土山被挖的肢离破碎,城市的状况应该说是少有之差。
  昔阳县城竟比阳泉还略强些,至少不是那么乱,有许多旧屋老街,有些建筑仍带有明显的文革时代色彩。
  车入站内,正巧就有一辆去皋落乡的车,我立即上去,车穿昔阳而出,不久路过了久仰其名的“大寨”。这里村边有座废弃的巨大礼堂舞台,可以想象这台子曾有过一段多么辉煌的历史,听说一个大寨出过两个副总理,而如今它仍是一座再平常不过的乡镇,车向东爬上一个叫金石坡的小村,我得以见到了连片的梯田,这些名扬全国的示范基地在这个季节里仍未有一丝绿意,难道是受了太行山的阻隔,比河北要晚熟几日不成。
  直到近中午11点,我才真正感受到了自己已进入了太行山区,山势越发高大,路也越发崎岖不平,但植被状况则好了许多,山丘一片嫩绿,透着春天的生机,叫我感觉好似已离开了干旱的晋东矿区。
  皋落镇是这次车的终点,镇子不太大,有几所水泥门面的建筑,至今仍是文革时的老样子,主席语录和口号高高低低到处都是,时间在这里好像停止在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街边的小店也是影视剧中那个时代的样子,只是一条主街上一个穿黑制服的警察和三辆汽车打破了这台戏的场景。
  有两辆是面包车,一辆黑豹,我问前两车的司机,一听说我要去马岭关,他们都一口截断我的话头,坚决不去,我又去问黑豹车的司机,他的车后轮子出了毛病,正在修理,他犹豫一会儿,开始开价,由七十元讲到了45元,他把车轮装好,又向几个围观的人打听马岭关怎么走,显然也是不熟悉。路边小店的老板,皮匠铺的胖了和面包车司机七嘴八舌地叫开了,都说要去马岭还可以,马岭关太远了,无论如何去不得。
  我依《考实》上所说,马岭关在皋落乡圪瘩店村东南五华里,那些人似乎也叫不准,于是司机开车上路了,边走边说路特别难走,我几乎能感觉到他后车轮在左右摆动,既觉滑稽又有点担心,这样大约跑了近一个小时,在中午12点左右,小车拐上一条碎石路上停住了。这里有几座破砖房,开了些饭店和汽车修理部,从山西往河北运煤的大货车都要经过这里进入太行山深处,把煤炭送到山东面的河北省邢台,这个小地方是人们中途修车吃饭的驿站。黑豹车司机面露难色,指着这碎石路告诉我前面全是这路,他这车根本走不了,不能再向前了,不过可以向这些开往河北的货车司机求助,让他们把我带到马岭关。这样他只收40元钱,并且一切与货车司机交涉的事由他办理,我于是伸着脖子跟在背后瞧他如何做。
  他进了一个小饭店,与几个司机攀谈起来。这里只是四面墙,摆了几张方桌而已,墙都被煤灰熏成了黑色,家什上也都结了一层洗不去的黑壳,窗台上的半杯水中有只苍蝇在垂死挣扎,脏的几乎无法落坐。几个司机正玩麻将。黑豹车司机拿了二十元钱向饭店的小(老)板全买了烟分给这些货车司机,用快的我听不懂的山西话与他们套起近乎,一个长的很象歌唱家程志的司机就一口应了下来,叫我等一等,发车就可以带上我。
  本以为这顿麻将打完,就该出发了,可他们又开始吃饭,还热情地请我来吃,不过这里实在太脏了,我只好推说过来时已吃过了。几个司机用洗完了仍黑黑的手抓馒头吃菜喝酒,好不容易完事后,又进了里间小屋躺下睡觉去了。
  我再急也无计可施,只好硬等了。
  约近下午2点,他们都出来了,又到修理部那边修起车来。原来这是4个司机搭伴出行,开两辆大解放货车,一绿色、一兰色,绿车的手闸坏了,正在修理。我只好再等,苦吧吧熬到下午3点,那个“程志”和他的同车司机胖子让我把背包放在绿车上,我与他俩在兰车里坐。
  我明知出门在外人包不能分离,但驾驶室实在放不下那占一个人位置的大包,我也只好听从了。
  兰车开出不远又停下,“程志”司机叫我抬起屁股,他从座位下边抽出个大六角钣手,又拉出一根铁棍,我这时心中立时一惊,脑中晃过他用铁棍打我头的情景,于是做好他一抬手我先抓住棍子这头,然后抬腿猛蹋他前胸的准备,不过他可没查觉,下去在车后边鼓弄了一会,又放回了工具,车子继续前进。他们的车后厢放了小山一样多的煤,他说至少有20吨。
  之后的路果然艰苦极了,泥土的乡间小道坑洼崎岖,大车放慢速度,如蜗爬般仍是左右摆晃不停,有时甚至要倾倒一般。有的土路两侧就是深深的黄土沟,只容一车通过,好像夯土城墙,车在上边行驶真是惊险之极,但司机说这算什么,很平常了。
  不时与从河北方向开来的空车相遇,好像有了不成文的交通规则,就是空车为重车让路,而且人人自觉遵守,错车时司机们都鸣笛或大喊着打招呼。
  我们开出大约一个小时后,“程志”司机告诉我,这里的一片大山才叫马岭,但与马岭关又是两回事,还远着呢。先时的阳光已为阴天所代替,外边刮起了冷风,情知今日是无法看到马岭关,心中好失望。
  进入这片山之后的路就是碎石坡,我几乎是在一辆碰碰车中边颠边前进,山势越发陡峻,道路越发狭窄,有些地段车擦在岩边而过,四外大山环抱不见尽头,我们好像陷在山中无法出去的样子。最危险的一段是叫十八盘的盘山路,这里已进入了河北地界,视野顿时为之开阔,几座万仞高峰直上云天,路下边深涧无底,远望可知路就在山腰上挂着,是一条曲折无尽的白线,运煤车都在白线上做不能再慢的运动,为了过一座山岭要转上不知多少个弯,我忽然不再觉得失望了,虽然不能得见马岭关,却欣赏到了这千载难逢的壮观山色,太行山如铜墙铁壁般横卧在你面前时,你却有点不敢相信你已到了它的怀抱之中,这雄伟钢坚的大山如同无数顶天立地的巨人般并臂站立,人类只能如蝼蚁般从他脚下爬过,我心中想起一首歌“战斗在高高的太行山上”,可惜我只会唱“山高林又密,兵强马又壮”一句,在这心胸激荡的时候又吼不出来。这太行山给人的震撼与勇气足以撑起当年抗日壮士们的脊梁,身后有如此壮美的河山,谁能够不去拼死将它保卫。
  山洼中绿油油的梯田环绕着白色的石屋小村,就如一幅色彩艳丽的水彩画一样,我兴奋地跳下车对着大山拍起照来,反正汽车在这里还不及我走的快,司机也对我这远道而来的年轻人越发热情,给我介召太行山的一些植物和故事。他们原来也是性情豪爽之人,渐渐熟悉了,就不再拘束。
  他们告诉我十八盘之前的小村就是圪瘩店村,从那里要翻山走马岭关的话,山太险,又几乎没有路,太危险,不如从盘山路绕。这山里听说还有狼,一个人万万不能单独走,虽然狼不会主动进攻人,但也别去冒险。
  一路上出山西地界之前有两个单卡收费,大约收去了他们三、四百元,就是放一根杆子拦路就要钱的,还有一处叫“山西省马岭关煤焦管理站”的地方,虽有过磅大秤,收费的人一般不给开票这样钱就可以自己吞掉了。有一次公安局从河北方向上来,问一个车有没有过路票,没有,于是上去把收费站头目抓起来了,好了一段时间,仍旧如此了。但这还是少的,从阳泉到和顺县有国道,收的各项费用是这边的一倍,他们于是宁可走这条险路,为了多剩点钱也就认了。
  车在晚6点多从马岭关山下过,可见山顶有礅台的身影,司机说天色不早,不宜上去,不如拉我到下边一个小店住下,明天再拦车上来。
  一个下边就又走了好几道山岭,在一个临近村子的平房小店把我扔给了老板,这是个叫“慧源饭店”的路边小店,也是为过路货车而开,4个司机与我挥手告别,继续向河北那边的山中开走了。
  这小店在路边看是平房,在南边却是依山而建的小二楼,我住在下层,与店主的父亲住一室里,这里一样地处处煤黑,苍蝇乱爬,不知为何窗前还死了许多蝇子,我就把他们的被子搬开,抽自己的睡袋来用,再打开头灯写游记,因为这屋里只有一盏小黄灯泡。
  一写又是两个半小时,不过带这两样东西是派上用场了。晋北的同伴们也该扎营休息了吧!
  我这一天几乎都在坐汽车,双腿的酸痛有所缓解,但身上已与司机个挤的全是煤黑,擦也擦不去了。
  住这一晚只收5块钱。
  夜里,山中下起小雨来。

  2002年5月2日 星期四 阴转晴 马岭关

  一早起身,见外边仍在下毛毛雨,就把背包打上防雨罩,拿了雨伞到楼上吃早饭,准备再上山找马岭关。
  正好有辆大货车的三个司机也在吃饭,一商量,他们同意把我送到马岭关。可车从昨天看见礅台的山口下过时,他们坚持认为是要走圪瘩店村才有路上关,这边是雨后的野地,不行的,根本没法走。
  我地理不熟,看他们说的信心实足,只好依他们,这样就又一次沿十八盘的土路盘山向回走。经过一夜雨水冲刷,土路上已出现无数水潭、泥潭,泥泞难行,碎石多又很滑,大车颠的比昨天还厉害,几乎把人摇碎了,有腰病之人如此一颠,立时能高位截瘫。
  在剧烈地颠了约一个小时后,我再次来到了圪瘩店村,三个司机说村里人会指路的,这里有路,绝对没错。
  村子很小,一共也没几座房屋,我进村向一个年青人打听,他说其实去马岭关不难走,指着村南的山告诉我说这山上有条小路,可以直接走到关里头,大约五六里地,我一听,与《考实》记载暗合,于是谢过,向山上爬去。
  小毛毛雨还在下,大约在7点40分,我已经很清楚地找见一条山中小路,沿着它向东南方挺进,山上多是灌木和矮草,路十分明显,而且无人车碾压,虽下过雨并不泥泞,还有些牛粪散布,这更说明这是一条仍被使用的道路。山下正是十八盘,运煤车还在山腰中苦苦摇晃,云雾时聚时散,如同仙境相似,渐渐随着高度的攀升,我已在云端之中,昨天所见之高峰今日已可平视或俯看了,在清爽的早晨,我一个人哼着小曲独自在太行山颠悠闲地漫步,有许多不知名的小鸟在附近啼鸣相随,一些野花也顶着雨露开在小路两旁,四外再无一个人,我心情好的几乎如升仙脱俗了一样。
  约向东南走了近一个小时,过一处火神庙遗址之后,在左侧一个山峰上能见到一座灰白色的石墩台,就是在山下看见的那座。庙只剩几段残破石墙,但中间立有一通“乾隆四十四年”修建的碑记,位置正好卡在一个山脊的豁口处。
  又过一个山丘,我终于看到了马岭关的古驿道。
  马岭关是一座东西向开门的关城,南北是高山为障。出东关是河北地界,出西关则入山西。古驿道呈一个巨大的不规则反“S”形挂在西门外的山坡上,由青石铺就,路边用磨制的方块石材砌出护墙。在路最低处的山涧上建有独孔石桥一座。桥两端各立石碑一通。桥西是“中华民国三十七年十二月十五日立”的修桥修路碑,碑身已从中断裂,但未倒塌,顶部竟在中间刻了交叉的共产党、国民党旗,并且一边是镰刀锤子标志,另一边是青天白日徽,也不知四八年时这里怎么还有联合政府。徽标之下有一排横字“为民福利”和四行的竖字“马岭大路重修,昔邢人民要求,为使交通永久,行人必须爱护”,还签上了“林县石匠王仁玉”的名字,背面上书“千古扬名”,下边为布施人员及数额,多已风化不清。桥东也是修桥捐资的功德碑,立于一无头(bi xi)之上,字几乎全没了,桥栏为康熙、乾隆、嘉庆及民国等历代修桥修路碑记及碑座砌成,共记十二块。
  关城的西门已成豁口,路由西门直通东门,东门拱券虽又矮又小,总算还在,看样子是后来修补过,其额拱上刻有“八四年七月三日”字样。东门内有两开间单拱门平顶石屋一座,基本完好,仍可用住。屋前有一株高近十余米的大柳树,树边有半块明代残碑,一个圆形下托云纹的门墩石及一个双龙碑首。
  这一切与《考实》基本相符。关城只有东西两面城墙,全部为石头砌筑,如今除东门北侧一小段,西门北侧大部分尚在外,全部塌成石堆。
  关城内已被开垦成了农田,但我始终未见到有人。北侧山上的三座石墩台我都找到,两座已成残迹,位于城墙尽头处,另一座大体完好,上有楼橹残墙,立于高崖上,即为我远远就能望见的那一座,它也是马岭关唯一一座残存的烽火台,我冒险爬上崖顶,登临此台,在这里向东可俯看整条河北入晋大路的动静,视界极为开阔。台为石头砌筑,台身上有许多孔洞,有一些内部插有折断的木棒,应该是当年建台搭架时遗留下的。台西有石阶可登上去,现在全塌了。在石阶边儿上似乎还有一个小方台遗迹,似乎是一处房屋的地基,板瓦的碎片散落的到处都是,却不见有桶瓦及瓦当。
  南侧山上远远可望见草丛中一座台基遗址,另一个台子无从查寻。
  山中时阴时晴,一阵阵黑云随风聚散,雨滴也断断续续,一会儿阳光照的全身发热,一会儿又阴沉的如同要暴雨倾盆,好在并未下来大雨,否则我就又将成为落汤鸡,这次可就没有安分守己的羽绒服相救了。
  当年山下大路未开出时,马岭关乃是冀晋两省相通的咽喉要道,现在看来倒更像一座收费站。随着时间的推移,它留给我们的东西无论是记忆还是现实都越来越少,已近于彻底毁掉了。
  我听本地人讲,当年日本鬼子曾在西门外石桥上扔下去摔死许多人。关里那棵老柳树身上的大窟窿也是鬼子绑上一个老头用火烧死时烧出来的,但这柳树如今仍然枝繁叶茂。
  从上午8点40左右到达马岭关,我上上下下地到处查看和拍照,在中午11点才准备离开。站在关上向河北大路一望才彻底明白,从东门下去即可以到运煤车所走的路上,昨天司机指的这条路并没有错,可以爬到东门来,今天的司机也是对的,我可以爬到西门去,他们却都只对了一半,害的我在这大山之上白费了许多的傻力气,多走了好长的冤枉路。
  从东关门下山,告别了这千难万险才得一见的马岭关城,很快就到了公路上,却不见一辆过往汽车,于是借着探关的兴奋劲,我大步沿公路向山外走去,使出了暴走的精神,很快就路过了昨晚住的那座小店,天也开晴了,回望山顶,那孤独的墩台还是最显眼的站在山顶上向我张望,小的如同一枚棋子。
  大约下午一点多,我已打听到了如想去左权县就要在一个叫“野河桥”的地方换车,或坐车去邢台。
  在一点半时我又向一个下田干活的老哥询问还有多远可到“野河桥”,他背的锄头又长又细与东北的不同,像支“洛阳铲”,他的回答更令我发呆,“大约32里”。我当时几乎就抬不起腿来,背包一下重了不知多少倍。
  好在我快要绝望时,在山上下来一辆去邢台的小客车,告知我下午不会有邢台去左权的车了,那车是每日上午只发一班,去野河桥也没用,于是我决定去邢台再说,上车便睡着了。
  邢台这边很干净,污染比山西小的多,我在下午3点半来到了这里,满脑子只知道一个邢台地震。
  这座城市古时叫做“顺德府”,我知只有明天再去左权找“黄泽关”了,就在城中遍寻古迹来游,在老城中心找到了一座“清风楼”,大约是座钟鼓楼,是建于城台上的二层歇山木楼。老城东南角有一小段古城墙及一座新翻建的火神庙,东北方还有一座开元寺,全是从四人帮手中幸存的,规模也就大大地缩水了。除此之外再无什么古迹了。
  晚上去超市狂购了一大堆饮料,以改变每日饮水不足之困境,好像又太重了。
  住在人民剧院边儿上的“文艺招待所”203房间,35元包了个双人间,外带客厅一大间,虽说条件挺差,但这个宽畅劲,足可以住下十个小站的弟兄,这么大的外间厅真有点儿浪费。

  2002年5月3日 星期五 晴 黄泽关

  上午八点半来到邢台长途汽车站,唯一一辆发往左权县的汽车因为五一节的关系已经暴满,车站强令司机发车,司机不甘心放弃许多乘客,让他卖票的妻子打面包车将我等七个人送到西郊一路口等待,至九点半多才终于上了这辆车,人挤的如同压缩饼干,我被挤的像只小猴子般越来越小,几乎动也动不了,就这样,车入太行山进山西后,沿途村落还不断上人加货,车顶上也有人坐,车过道的人全站起来,几乎无立锥之地。
  太行山上的路与昔阳那边一样又窄又陡,全是碎石,曲折盘旋,又有从左权方向开来的运煤车下行,常常是与我们擦窗而过,险象环生,人挤的实在,车颠的更实在,人好像进了粉碎机的猪肉,不久将被绞成肉馅了。我则一会糊涂地睡了,一会儿又四外瞧瞧山峦风光,一辈子能坐在这样的车里游太行山的机会也不多。
  如此的走法,下午两点才到了左权县羊角乡的岔道口,我下了车,正好赶上一辆双挂运焦炭的大货车向羊角开去,就搭上顺风车,人家司机也很热情,并同意帮我找黄泽关,他也从未注意过有此关存在。这一段路是通往河北省武安的,是近年新建的国道或省道,路况很好,可偏偏这车的副驾驶员小心眼,没给车加油,一上坡时油全流到油箱后部,车吸不到油,就灭火了。
  司机又把车鼓弄了一阵子,才重新开动,在下午四点多绕过羊角村、十字岭村,来到黄泽关附近,远远可见一座关门洞立于东边土岗之上,我于是谢过司机,下了公路,穿过农田向那关门走去。
  这正是黄泽关城堡的西门,门额有一匾曰“飞磴盘云”,二十多年后仍与《考实》上的图片并无改变。此门洞拱券尚好,为砖筑,其余墙体为石砌,关门两侧塌成碎石,已无城墙了。
  门内左侧有一座红砖大瓦房,内供奉着关帝老爷、送子娘娘、药王、阎罗王等诸多神圣,把他们一字排开,汇于一堂。后来打听得知此地旧为一庙,村里见庙太破旧,就掀掉,盖了这座新的,不知这许多不同职业的神仙们相处的如何?
  此庙的檐下有一通碑,即《考实》上提到的刻有此关城平面图的那座“新修十八盘并天井郊城堡图”,《考实》上漏了一个“井”字。说明此地旧名天井,这天井也许就是羊角乡所在地。
  庙前几步远还有一座远还有一座庙的台基,周围石柱础和断折的石碑到处都是,多为捐修的功德碑,有一块字很清楚的,可知是为修关帝庙所立。靠左侧还有一块很大的琉璃脊兽残片被砌在短墙中,可想见此处当年应有一座十分堂煌的大殿宇存在。
  从这座西门有曲折的小路约百余米通到东门,出东门直走一里左右,可到黄泽关隘口。
  如今关城东门拱券已塌毁,只剩两侧台基石拱构件散落于地上。在东门附近内外散住着几户人家,多建为红砖瓦房,比那座庙更加气派。
  关城内其余地方全开辟为田地,再寻不到旧日众多庙宇衙门的遗址了。只有东北边有少量夯土关墙根基。关城建在一条狭长的山梁上,南北为太行山的深涧,出东门入河北,出西门到山西。由于山腰上建了十八盘的公路,这座古关城及其前后延伸出的古道已经废弃,并多处被公路斩断。
  我出东关门后就几次忽然寻不见了脚下的古道,只好从石崖边上下,在一个“U”字形弯道边找到了黄泽关隘口遗址,如今这里的关口还剩下两个拱券台基和北侧一小段石墙,台与墙之间也被公路切断,立有建公路的碑一块,正面大书“黄泽关”,背后是修路经过。公路向南拐下去,而关口前向东的古道上则粪便密布,臭不可闻,皆为过往司机们方便的结果。
  山东北方一如马岭关般有深峡大路,黄泽关正为扼守此要冲所建,看石碑上所绘,原来这是一座有并排三个门洞的大关口,绝对可说依山险制塞,有万夫莫开之地利也。
  反过来说这座黄泽关城,也就只有一座西门洞和几通石碑了,看现在拱券上有几处砖缝开裂的地方,已是摇摇欲坠。华夏子来考查时东门还在,不知下次再有人来还能不能见到这座西门了。
  到傍晚六点,我从关城出来,回到公路上,暴走六里多,回到羊角乡投宿,在乡政府对门的一家二屋小楼“顺德旅店”住下。这里十分干净,只有我一个客人,收5元钱。
  走在公路上时,发现了一座与公路桥并列的石拱桥,虽很残破,但栏板石还基本完整,雕刻有鹿的图案,有两只的,有一只回望的,不知是否与“路”之间有什么暗喻,石栏板已呈黑色,生满了青苔,被草木包围。后来在羊角向老人打听才知叫做“砂金桥”,传说宋太祖赵匡胤曾到过这里。
  羊角乡古建筑很多,在古街两端各建一座过街门洞,上有房屋。街也是东西向的,东门洞外有匾曰“东接豫省”,内有“紫竹呈祥”,西门内为“辽阳首镇”(左权县古称辽州),外为“西通古晋”,字迹相当模糊。沿街虽建起很多的新水泥房屋,仍暂时有一些旧房屋店面存在,在中间还有一座歇山顶戏台,戏台面向南,对面有一座庙,如今已成住家了,是户卖馒头的,门外还立有建国前解放区为烈士立的碑。
  左权县是老区,所以烈士遗迹很多,从黄泽关下来在十字岭口处就有座“民国三十七年为盘垴村几位在正太战役中牺牲的烈士立的碑”。在古街西门洞外还有一座古桥,桥西头也立有一座四九年的烈士纪念碑。古街的一些老宅门上还悬挂有解放战争时因立功而奖给的匾额,西门内第一户是个特级功臣,上书“新英雄”三个大字,还有一户是一等功,上书“勇可风”,走在古街上,旧时代的气息仍是十分浓厚,西门洞内石匾上刻有创建于明万历十三年,重建于清宣统三年等等,门楼外墙上巨大的“中国共产党万岁”仍十分清晰,一看可知为解放战争或文革时代的产物,小小一条街,把数百年的历史浓缩在一起,一边是正在贴瓷砖的新房,一边是烈士的故居和古老的砖雕门洞,把时间完全搞乱套了。我本想明早赶车去左权县,但如此好去处不查看个尽透怎能就走,况且真的是看一眼少一眼的地方,我决定明天留下,多走、多看、多拍、多画。
  一身汗臭,满脸满手满身汗泥,连蚊子也追着不放,本想从明天起走出太行山,结束古关考查,从农村走进城市,到长治去,看来不行,还得以农村为根据地,羊角古街东门洞内有一块民国三十七年解放区人民集体修建水坝的记事碑,落款时间却写成了“公元三十七年”,跑汉朝去了。

本文作者:小虎,摘自长城小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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