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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坛犟牛永耕我心——怀念牛汉先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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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2013年国庆假期，蜗居忻州，习练笔墨，自赏丹青，忽接友人来电，告我牛汉老先生于9月29日不幸辞世，心中蓦然一怔，竟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虽然早就隐隐感到这一天的到来是迟早的事，但临到眼前，还是觉得眼眶湿润起来。节前，曾与几位友人说起想赴北京探望先生，但因杂务缠身始终未能成行，不想竟成为一个永难弥补的遗憾。一刹那间，先生那伟岸魁梧的身姿、洒脱爽朗的话语、亲切慈善的面容，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又历历浮现于眼前，让人在温暖的回忆思念中又夹杂着丝丝痛楚。 作为常人，以90岁的高龄与这个世界作别，应是了无遗憾了！但，作为一名当代著名诗人、文学大师，他那颗激情澎湃、永远年轻的心，若不是燃尽了最后一丝火焰，是无论如何也不愿离开他深深眷恋的这片土地！这一去，山高水长！这一去，天人永隔！一想起再也无法聆听先生的教诲，再也不能得到先生的厚爱，悲从中来，实是思情难禁！ 我与牛汉先生相识、相交已近30余年。作为中国当代诗坛泰斗，牛汉先生既是我的同乡，也是我诗歌启蒙路上的引路人，更是我最为敬重的诗界前辈。先生为人真诚厚道，行事磊落光明，做事原则分明。他的一生历经坎坷，但即便身处人生低潮时期，也能做到“用深刻广大的悲悯情怀、对于民族痛苦的承担、对于生命尊严的捍卫，使他的胆汁质诗人形象，成为中国诗歌史上人格和良知的坐标”（燎原语），这也正是他有别于世人傲然屹立于中国当代文坛的重要原因。有句俗话叫“月是故乡明，人是故土亲”，先生是山西定襄人，但自少年离开家乡后，极少踏足故乡，我与他的相逢大多是在北京的家中或全国的大型诗歌活动现场，但都是匆匆忙忙。忆及与先生相逢相聚最温馨的几次活动都是在长治和太原，我印象中先生的亢奋和激昂，无不流露于他的言谈举止中，这也许就是那深植于灵魂深处的故乡情愫吧！记得2006年太原举办一个大型诗歌论坛，牛汉先生应邀出席，我专程前往迎接，期间与先生促膝长谈，谈诗歌、谈人生、谈对社会生活的理解。言谈中我能深刻感受到他内心的坚实厚重伟岸，更佩服他对诗歌、人生、时事的独到见解和领悟，就像他石头一样坚硬粗砺和顽强人性的本真。大会上，他对当代诗坛的一些不良现象和导向表达了深深的忧虑，同时对山西的诗歌发展进行了大力褒奖，特别是专门对我的“土地系列诗歌”和“生态系列诗歌”表示了由衷的赞赏。当时先生虽已年逾八旬，但他的精神气质完全与他的年龄不符，让我不禁回想起他笔下的那匹汗血马和凌空展翅的雄鹰，“血管与汗腺相通／它只向前飞奔／浑身蒸腾出彤云似的血气／生命不停地自燃／流尽了最后一滴血／用筋骨还能飞奔一千里”“风暴来临的时刻／让我们打开门窗／向茫茫天地之间谛听／在雷鸣电闪的交响乐中／可以听见雏鹰激越而悠长的歌声”，那时时处处彰显的生命张力与激情，让我内心深处禁不住升腾起由衷的敬佩。2007年，我在长治与《诗刊》社联合举办“春天送你一首诗”大型诗歌朗诵会，会前我试着邀请牛汉先生，结果他一口答应欣然赴会。记得那天，先生兴致很高，席间与众诗友把酒高歌，言谈甚欢。观看完晚会后，他还与大学生相互交流探讨诗歌和文学艺术创作，气氛甚是热烈，大学生视他为一位慈祥的长者，而他也没有端一丝一毫“大家”的架子。回到住地，不顾劳累，又应同行友人之邀，挥毫泼墨，85岁的老人，硬是站着写了一个多小时，那天包括宾馆服务员都见者有份，令众人“满意而归”。先生对我更是厚爱有加，特地为我的诗歌集《大地》题写了书名，还另外专门为我书写了两帧条幅。2004年，中国作家协会和中国诗歌学会在人民大会堂举办首届“艾青诗歌奖”颁奖典礼，牛汉先生亲自为我颁奖，并与我倾心交谈，那种长者对晚辈后学的慈爱、包容、激励，令我永生难以忘怀，在我灵魂深处刻下了深深的烙印。先生就像是一位圣诞老人，只讲付出不求回报，带给人们无限的欢乐，人生须臾，能与牛汉先生相识相交，可谓人生之幸！每当忆及此情此景，往事涌上心头，历历在目，感慨良多，仿佛就在昨日。 还记得春节刚过，雷抒雁先生突然离开了我们，现在牛汉先生又追他远去，一年之中两位诗坛巨人先后离去，难道这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吗？思念之余，再次习读先生诗作，高大形象跃然纸上，那不正是一头老黄牛在文学之路上勤勤恳恳、笔耕不辍；不正是一个黄土高原上的汉子行走在耿直率真、粗砺坚实的人生之路上吗？翻看中国文学史，牛汉先生对中国现当代诗歌的影响，对中国文坛的贡献，对文学艺术的执著与坚守，作为牛汉先生的同乡后辈，同道后生，怎能不为他的艺术造诣折服，不被他不屈的灵魂感染呢？正如牛汉先生自己说的那样：“我的诗都是梦游中望见的一个个美妙的远景／我和诗总在不歇地向它奔跑／不徘徊也不停顿／直到像汗血宝马那样耗尽了汗血而死。”诗言志，歌咏言，他大声歌唱的不正是他心底最纯朴的祈盼吗？ 或许是身上流淌着蓬勃不羁、追求自由的蒙古族先辈的血液！或许是晋西北的风太凌厉、滹沱河的水太冷寂，经历了“泪水里泡三次，在碱水里泡三次，再在血水里泡三次”的砥砺，才成就了牛汉先生这棵“中国现代诗歌原野上汗血沤渍的大树”（燎原语）。先生以一个见证人的身份，用带血的笔墨记录下民族的苦难，并用最虔诚的心为中华民族和中国人民祈福。先生的诗文，意境雄浑，气息沉郁，立意深远，如“诗圣”杜甫，身居陋室，心忧天下，终其一生，都在以生命为火种，不随波逐流、敢于直面苦难的摧折，以其独立的文学人格和诗意的人生追求，不断跨越时代和人生的局限，在对人性光芒的悉心找寻中潜心创作，为我们留下了无可替代的精神力量和艺术财富。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在先生身上，最可宝贵的不是他经历了多少苦难，而是在苦难之后仍能笑对人生，从不向命运妥协的豁朗与达观。老诗人屠岸这样评价他：“牛汉有不屈的灵魂，他的腰是从来不弯的，他在诗歌里面也挺直了中华民族的脊梁骨。”我们也将以先生为榜样，在追寻诗歌和人性本真的道路上继续前行！文竟意未已，悲念赋七绝，权作为先生壮行吧： 躬耕大地犟倔牛，傲立文坛真好汉。妙语精言遗百世，人格最贵众心传。诗坛一犟牛，永耕我诗心！尊敬的牛汉先生，安息吧！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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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太原日报20140124；本文作者：郭新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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