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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想力群年轻时——重读力群给友人的一纸旧札

 

 

 

 

 

  20121220日,力群的儿媳金叶倩女士从北京来电话,问力群的曾用名“焦明”是否有可靠依据,如有,请以复印件给她寄去。因中国美术馆要资料时问到;因似乎其内兄曹白也用过“焦明”这个名字,但不确。

    我搜寻记忆,几天后翻箱倒柜,终于从我偶尔收藏的上世纪30年代力群寄给我堂叔温一斋的一沓信札中,找到了关于“焦明”这个名字的起始。但其原由仅仅是在这十几封信中的一封写完后另外附注的寥寥数语。

    这封信末尾所注的日期是“八月四日”,从前后几封信的内容推定,这应是1936年。也就是1935年力群在上海出狱后回太原未及一年,不得已又于次年6月间再次从太原来到上海的不久。

    我的六叔温一斋,本名温纯厚,字一斋,曾用名温玉阶,参加革命后易名柳云。最初在决死二纵队民运科、组织科先后任职,南下后曾任西康省委、省政府副秘书长。西康省撤销后,任四川省甘孜自治州州委书记和西南民族学院党委书记。他在1928年至1934年的6年间,曾就读于太原国民师范。这个国民师范是著名的革命摇篮,据说老一辈革命家徐向前、薄一波、程子华、王世英等都曾在此读过书。温一斋在此的6年间,他的一切我没有见过资料。1938年,他最后一次离家时,我才6岁,到1982年前后我和他刚开始通信不久,他竟过早逝世。力群和他的友谊大约就是1927年力群考入成成中学到1931年又考入杭州艺专之前这一段在太原开始的。1936年前后,温一斋在太原究竟做什么工作?说不清。好像是在学校,却又听人说过他名义上还供职于一个什么书店。从力群给他的信件中看,力群到上海后除每每受托要给他买一些当时的进步书刊外,多还志趣相投地谈到社会,谈到国情,谈到游行示威,谈到鲁迅及其逝世后的情况等等。他们的思想趋向,政治倾向,自然流露出了一些共同的点点滴滴。八月四日的这封信和之前之后的一共18封信,都是写在类似过去小学生作文、日记本那样以红线分行分格竖写的小32开双页折起来的纸面上的,故六叔当初按日期合订一起存下,就更像“作文本”一类。这个本子除首页是曹白用毛笔小楷写给温一斋的外,其余都是力群的手迹。

    首用“焦明”的这封信说来6页,但大展开只是163页。读之,力群一贯的音容笑貌、坦荡直率和对朋友的真诚恳切,便都尽在眼前。他的信从无套语,这次是从别人给他的信开始的——

    “……我只道你回灵石去了,但不知你何时来,所以也无从知道何时能接到你的回信,这使我感到茫然与空寂。”

    “好,昨天竟飞来了你的恳挚的复信了,这使我如何的欢喜呀!只是你有些地方写得太‘露骨’,我不得不带着脱网的鱼似的欢喜来听你向我诉说我也愿听的故乡近况。是的,你的信正像你的人一样,是一副热情与忠诚的姿态,在字里行间跳动着像在你血管里奔流着的企望——那为了人类的光明的日子的企望啊!”

    “你,像一个新教徒似的,给我以纯洁与仁厚的烙痕,但望你今后能如《可兰经》的‘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而给与以诡诈对你的人以‘诡诈’,以阴谋对你的人以痛击。不然,说不定要中奸人之暗算的。目前太原神出鬼没、朝秦暮楚之徒不下于清晨出入西门之粪车,而你的左右,在我看来也正像要到贵校去的粪车一样,是断难没有的。如果它是前天曾在井里弄水,你便以为今天它还是清洁的,那便要大上其当的。总之,‘世界是动的’,不能因为前日它装的是井水,就断定今日它里面还是井水,说不定是醋是酱,是屎是尿。我们必须在动中来认识,来判断。”

    “一斋,你觉得对么?愿你慎重!……”从以上似隐非隐之文字内容,我们既可窥见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当时太原社会现实之一斑,也可看到青年时期的力群、温一斋两人在追求文明进步方面的一缕文化理念与精神气象。肺腑纯真,肝胆清澈,一片衷恳。难怪后来他们都走到了同一旗帜之下,又都经过延安窑洞的熏陶,迈向更广阔的天地。只是信中从“贵校”二字看,温一斋其时到底是还在国民师范?抑或是供职哪个学校?这里还是不能确定的。

    力群此番重返上海,原准备去一所学校任教,但因该校突然停办了女子部,员工大减,以致预定新请的教职人员不能上任。而据说纵然上任,也不过只供食宿暂无薪金,这样,他就“只好给上海的失业人海加一滴水珠”了。

    然尽管如此,力群从不淡于友情——“……是的,我现在的确也实在穷困,加之前数日病了一下,弄得我更加‘那个’了。我和我的内兄(注:指曹白)差不多快穷到连邮票也无钱买时,忽然看到《文学》上发表了我在四月前投来的《寒夜里的清道夫》,我们高兴到像得了头奖航空券,因为有四块稿费可拿了。第二天,我们就在生活书店如数收到这笔巨(?)款!我马上买了一本《现实文学》二期给你寄来,昨天我就寄出了……明天再去书店要把《现实文学》一期和《海燕》二期(二期你没见过吧?)给你买来寄上的,收到后马上给我信,因为如果遗失,会像失了我的灵魂似的……以后有好的当然会立刻给你寄来,但说我手头方便的话,你说什么‘寄款’,又是什么‘大家想办法’,我听到非常难受,像有人要给我‘主张公道团’的官坐一样,会使我窘拙得不知如何是好!我离并的路费承你能慷慨相助,就够我非常惭愧,那时只因你出于诚意,而我也迫于急需,是只好收受的。此刻既安抵上海,就是穷也易熬的多了……而况你也是以血汗所得来的一点油汤,我那里忍心在你的油汤中插一支吸管呢?这是非常罪过的……”

    在没有生活保障的失业的窘困窘迫之下,如此不忘感恩,念念于友情,且昭示着浓重的文化色彩,当年24岁已经受过牢狱之灾的力群,其思想境界,人格操守,跃然纸上,耀人眼目,不能不让人感慨。四十多年前我最初发现此笔墨时就曾心生敬意,但当时还未曾谋面,及至“文革”期间他在近花甲之年被下放回老家后相识相交,联系多年间他的言谈身教,誉之其“德高望重”四字,实在不是一般性滥用成语而确是够高度够分量的。

    力群不愧是力群,从来力耕力垦,力奔征程,力争上游,就在这封信中,他又说——

    “但我失业不能就算完事的,我得找一条生路,先求自己的衣食,再求平杜(注:即力群的夫人刘平杜)的一点求学费,现在我在拼命的刻木刻,将来也就预备靠木刻来生活,如果木刻不能过活了,我将抛下木板和刻刀以及平杜,做《八月的乡村》的一员去拿别的东西……现在,我在愤愤然中兴奋地工作,藏起了为生活所引起的恐惧,收回手来,不使触到现实向我掷来的威胁,却在汗与坚苦中迈着我沉重的步子了。在方醒与未眠之间使自己的时间产生于人类有益的芽苗,在污秽与腐臭中使自己清醒,这是我所企求自己的……”

    这些话今天读来,不同的人自会有不同的感受,但这就是力群,就是24岁时的力群,就是不甘于命运摆布的力群。这些话充满了家国情怀,寓个人于时代历史,不无情感力量与一定的文化价值。想到他“文革”后期在故乡的种种表现,足见其精神之一贯,品格之一贯,意志之一贯。他即使在“污秽与腐臭中”也是清醒的,他曾经企求的“产生于人类有益的芽苗”,我们也早已从他一件一件、一册一册的作品中看到了,岂止是芽苗,而且是果实,丰硕的果实。这果实也是他的生命,是他的精神形象。就像我重读这封信时又听到和看到了他在和朋友谈心。

    就是从这封信末署“焦明”开始,之后他给温一斋的信函全部署“焦明”或“明”,而此前的信上都是署“力群”或“群”。大约是因为署“焦明”二字后才觉得有点突然吧,方又附注:“旧名专用在发表木刻,今后通信请用新名,因大不便也。新名乃姓焦名明,祈牢记。”至于“大不便”在何?又何以要“姓焦名明”?未详解。我曾顾名思义,当年的力群是在“焦虑明天”吗?但终究不敢冒昧猜测。亦不知他对其他人也如此具名,还是仅对家乡的温一斋这样?这个“焦明”又用到何时作罢?后来为什么又不用了?等等一切,多年间因不属现实,未曾想到直面请教,也就全然不知详情了。

    我将以上这些向金叶倩写信告知,找人复印时又因不能保证原件之无损而勉强只复印了最后一页寄去。之后数日内,每每想象力群写此信时青春年华的神情,又想到后来许多年同他的接触,乃草草记下以上这些文字,并于20133月改定。

 

本文来源:太原晚报20130328;本文作者: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3-08-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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