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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读懂的稻田 ——太原市优秀作家李海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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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在我市的宣传工作会议上，表彰了文化界的领军人物，13位“太原市优秀作家”里，我也忝列其中。获得这一荣誉时，更多的是让我回首往事，发出感叹：从1979年9月我在《汾水》月刊（《山西文学》的前身）发表第一篇小说算起，至今已过去了33年。一个意气风发的文学青年，转眼就在年轻人跟前自称“老夫”了，真是韶华易逝岁月无情。 “一沟瓜蔓水，十里稻花风。”难老泉下，是被誉为“北国江南”的晋祠稻区，是生我养我并一直生活着的“天堂”。顽童时，同小伙伴们赤着脚在田埂上飞跑，捉蚂蚱，掏苇莺儿蛋。后来看着大人们种田辛苦，朦胧出了飞离稻区的想法，便刻苦读书，一路当着“好学生”。谁料读到太原二中初三时，恰遇“文革”，扛起行李回家，融入到这“万顷畛畦”之中。先是当社员受别人领导，后来当村干部领导别的社员。在稻田摸爬滚打多少年后，直至在南郊区文联参加了工作，但仍被这方方正正的稻田牵扯得紧紧的。农忙时，一下班就急急赶回家，脱鞋换裤子，拿把铁锹或扛袋化肥就往稻田跑……数十年在稻田中泥里来水里去，对它似乎是太熟悉了，但又总觉得，它的深蕴是那样的难以读懂。 天上的日头每天出东山落西山。每当在地头，看着日头摇摇晃晃地滚到悬瓮山背后，直起腰来捶捶酸痛的腰脊，深深吸一口泥土特有的芳香，极目望去：落日的余晖里，双手双脚浸泡在泥水里的稻农；拖着远古就有的木犁，不紧不慢走动着的老黄牛；听着布谷鸟的哀鸣和嘈杂的蛙声，便会突然想起帝尧时的《击壤歌》来：“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于是，心头就闪过奇怪的念头，觉着历史并不遥远，一天的时间来不及回味就匆匆过去了，是这么短暂。而365个这么短暂的时间就是一年。育秧插秧割稻，一粒稻种似乎也在一眨眼之间就变成了几尾沉甸甸的大稻穗。如果仅仅往前数这么2000多个一眨眼，就该到公元前了。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也好像刚从眼前走过，仿佛还能看见他们蹒跚的背影。“天地——万物逆旅；光阴——百代过客。”人有浮生若梦之叹，但公元前的庄稼想来也同今天一样：春天种下去，秋天收回来——整整一部历史竟然浓缩进了一丛庄稼里。 庄稼一茬接一茬，种庄稼的人也一辈接一辈，不断新陈代谢着。大自然就这样无休止地转下去。奇怪的是，世世代代的庄稼人竟也看不出转得不耐烦来。风霜雨雪，天灾人祸，自己的命运不知道由什么力量摆布着，但庄稼人的生命力如菅草般顽强，像弹簧，像牛筋。战乱时拖儿带女外出避祸，战乱平息时又返了回来继续耕种。逢太平盛世就起房盖屋想入非非……无论斫砍得伤口有多深，都能或快或慢地自我愈合并忘在脑后。他们极容易满足，也极容易忘记诸多艰辛和沉重的负担，似乎读懂了喜剧也读懂了悲剧。于是我想，一定有什么永恒的信念、追求、希望、幻想等鼓励着他们在这一方空间，和无穷的时间捉迷藏一般地兜圈子…… 从这些海阔天空不着边际的想法里，似乎便悟出了些永恒的东西——大自然的生生不息，人类的生生不息。 而如今，庄稼人的日子淡悠悠地，淡得韵味无穷，如绕村而过的小溪，寡寡淡淡又长流不息。这庄稼人里，有东邻西舍，叔伯大婶，兄弟姐妹，还有——我。这些人终日忙碌着，付出着，收获着自己的喜怒哀乐。而我还异想天开，希望用我的笔探索稻田更深的内涵。多年的徒劳无功后便固执地认为：只要真真实实把庄稼人如何种庄稼、如何过日子描述出来，那些所谓主题、意义、伦理、道德、哲理、真理及一切道理，还有一个作家的良心就全都在里面了。 这样一来，在这呆板而又生机勃勃的稻田里，在我那小小的“听蛙斋”中，便收获了我味道淡淡的“庄稼文学”。于是便有了散文《听蛙斋闲话》、中短篇系列小说《蛤蟆营春秋》……尽管如此，对稻田我仍未读懂，仍无资格诠释。对它，只感到深深的负疚而已。 李海清，1949年生，曾任山西省作协理事、太原市作协副主席、小店区文联主席。现为太原老作家协会副主席、三晋文化研究会理事。小说《蛙鼓声声》、《立秋》获1981、1991年度山西文学优秀作品奖。《瓮瓮无故事》、《芒种》、《立秋》、《夏至》、《清明》连获五届太原市文艺评奖优秀作品奖或一等奖。其《蛙鼓声声》由日本翻译家小林荣译为日文，在日本银河书店出版。以农时节令为标题的《蛤蟆营春秋》中短篇系列小说，被评论家称为当代农村史诗性的作品。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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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太原日报；本文作者：李海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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