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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烽先生去世已经7年了，至今觉得先生音容笑貌犹在。先生“文革”中不让我写小说，是保护我。后来鼓励我写小说，我却没有坚持，愧对先生一片苦心。
第一次见马烽是1975年前后，我在襄汾化肥厂车队当汽车司机。每天的工作几乎千篇一律，早上开车上山，到一百公里以外的乡宁县煤矿拉煤。那年头路况差，空车上山需要将近三个小时，回来时就更慢一些。所以，一般情况下，总要折腾到下午五六点钟才算完事，即使如此，我依旧在做着文学梦。每天晚上就趴在桌子上写，写小说、写诗歌、写散文，有时写评论，知道写完也无处发表，就自己装订成册，自我欣赏。
襄汾医院有个医生，记不得姓什么了，找到我，问什么时候去太原，如果去的话顺便把他的一个大学同学捎回来，并把他同学的住址告诉了我。还特别说明，他这个同学的父亲就是著名作家马烽。这让我兴奋了好几天。我开始在我的“著作”里挑选，选来选去选了一篇小说《倔老头》，誊写得工工整整。揣着一个梦想就开车上太原。
大卡车挤进南华门狭长的胡同，我走进马烽先生安静的四合院。马烽一家人知道了我的来意，很热情。马烽先生的夫人杏绵说，先留下吃饭，吃完饭再走不迟。我就趁机把小说《倔老头》拿给马烽先生看。马烽先生看得非常认真，看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想说明什么呢？”我说：“我想表现一个性格倔强、不识字的老工人，为了学哲学、批林批孔，闹出许多笑话。”马烽先生说：“看来不是编出来的故事，是真实的事情？”我说：“是，都是我们工厂里的故事，我那个师傅现在开口就是孔老二，谁干活出一点儿纰漏，师傅就骂谁是孔老二复辟，快神经了。现在他可红了，到处作报告。”马烽先生很感兴趣地问：“不识字怎么作报告呢？”我说：“诉苦，诉在日本人工厂受的苦，诉完苦就骂日本人是孔老二的孝子贤孙。”说得杏绵和马烽的小女儿梦妮都笑起来。马烽先生问我：“这篇小说给谁看过？”我说：“没有，是我自己写着玩儿。”马烽先生说：“回去好好当工人吧，工人阶级很伟大，记住，不要写这些东西。”
几年后，我考进山西大学中文系，每逢星期天都到马烽先生家里去。主要是帮助马烽的小女儿梦妮复习数学和物理。我这两门课的基础很好。那时我已经不想写小说了。马烽先生常常问我：“为什么不写了？现在可以写了。”我说：“小说太虚幻，救不了国，我想搞哲学。”马烽先生说：“哲学更虚幻、更抽象，你有生活底子，应该写小说。”马烽先生这么一鼓励，我的劲头又来了。一个星期后，我把一篇名为《猫尾巴胡同的早晨》的小说拿给马烽先生看。马烽先生看过后连连称赞。经马烽先生推荐，这篇小说发表在1980年四月号的《上海文学》上。大学毕业时，我向马烽先生表达想到作协工作的愿望，可惜那一年省作协没有指标，我被分到一家新闻单位。虽然后来也写过《故乡月明》《不速之客》等小说，终因工作太忙，没有继续下去。
马烽先生去世已经7年了，至今觉得先生音容笑貌犹在。先生“文革”中不让我写小说，是保护我。后来鼓励我写小说，我却没有坚持，愧对先生一片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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