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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伟长走了。望着钱老遗像，尤其是他那双睿智的眼睛，不由得想起了当年陪同老人看晋祠的情景。
1995年6月，钱老来山西视察文物保护情况。6月15日，接省政协通知，次日下午，全国政协副主席钱伟长将视察晋祠，由太原市负责接待。当时，我任太原市政协副秘书长。钱老学贯中西，声名如雷贯耳，接待他应是件难得的幸事。我急忙向董艺主席报告。董艺主席也很高兴，表态道：他来主陪；报告市委；市政府请杨季春副市长陪同；一定要把晋祠文物保护情况汇报好，晋祠风景名胜区管理局要有领导同志到场；节令已入夏，钱老又年过八旬，要注意老人的身体，不能累着老人。决定16日下午3时到钱老下榻的晋祠宾馆看望钱老，3时40分，先到文昌宫贵宾接待室由导游精讲20分钟，随后用40分钟看晋祠……
16日下午3时，我们准时到达晋祠宾馆。看着钱老和董艺主席亲切交谈，听着钱老不时用江苏普通话说几句笑话，我们的拘束感顿时减少了许多。嗨，既身居高位，又是大科学家、大学者的钱老，原来是这样一位健谈风趣、和蔼可敬的老人。
下午3时40分，在文昌宫贵宾接待室里，我们静听导游王一菁讲晋祠。晋祠，晋王祠也，原名唐叔虞祠，是为纪念晋国的开国君主唐叔虞而建。讲晋祠，必然要讲桐叶封弟的传说。钱老一直仔细地听着。也许是要考考小王吧，就在小王讲完后，钱老笑眯眯地问：“你知道桐叶封弟这件事记在哪本古书上吗？”小王一时紧张，愣住了。钱老笑着说：“应该知道，出自
《史记》卷三十九‘晋世家’。”我当时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桐叶封弟的传说耳熟能详，但要问它的出处，我肯定也还得去查古书，哪能像钱老立马说得这样准确。不但要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钱老治学的严谨可见一斑。
在水镜台前，小王讲，水镜台是戏台。刚建成唱戏时，站得稍远一点的人都听不清戏文。后来，在戏台两侧各埋下了四口大缸，利用物理学共振共鸣的原理，声音远播，这个问题就解决了。现在，这八口大缸应该还埋在这里。钱老笑眯眯地明知故问：“这事当真？你们验证过？”我们几个忙答：“钱老，这是全国重点保护文物，谁敢挖开看呀？”“哈，哈，哈”，钱老和大家一笑了之。我想：凡结论均需产生在“验证”之后，这是不是科学家的习惯性思维使然？
在贞观宝翰亭里，小王请钱老欣赏唐太宗李世民亲手撰写的
《晋祠之铭并序》碑，小王手触及碑体，说这行书大碑上的40个“之”字无一雷同。也许是人们经常触摸这40个“之”字的缘故吧，大碑上多个“之”字及周围发白、发毛。钱老皱着眉头，心疼地建议：“能不能用个玻璃罩把大碑罩起来呀，这样就可避免人手对碑的触摸；导游能不能用个顶部能照明的类似教鞭一样的讲解棒呀，这样，导游讲解也就不用触摸大碑了……”
在圣母殿里，钱老对生动传神、栩栩如生的43尊宋代彩塑格外关注，尤其对42尊侍从像的服饰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钱老在啧啧称赞的同时，对陪同的同志讲：“这些侍女的服装多漂亮呀。谁见过宋朝女子的服装？你们可以仿制这些侍女的服装嘛。就摆在公园的商店里卖，肯定会受到游客、尤其是外国游客的欢迎……”不经意间，钱老给公园提供了一条生财之道。
钱老对晋祠的文物保护情况总体是满意的。当时任市委书记的王云龙陪他在并州饭店用过晚餐后，饭店的同志想请钱老留幅墨宝。钱老说：“我可从来不给人写字，就请夫人代劳吧。”写什么呢？留下的是署名钱伟长的八个大字：“盛夏入并，不亦乐乎。”
钱老考察晋祠所言，不打官腔，平实自然，直入主题，启人思考，幽默风趣，给人印象深刻。长时间为我和陪同过他视察晋祠的同志津津乐道。这也是虽然经过了15年我还能比较详细地写出这篇回忆文章的原因吧。
如今，钱老走了。愿钱老一路走好。
（本文动笔前，作者曾电话询问当时参与接待钱老的原山西省政协副秘书长兼文史委主任赵政民同志，太原市政协的郭奉同志。晋祠博物馆的同志帮助查看核实了当时的接待记录。在此一并致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