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开始前，我任晋绥军第三十四军第一九六旅第三九二团第二营少尉副官。抗日战争开始后，我旅开赴雁北待命。
平型关失守后，我旅向原平转进。在原平以北二十里的地方，即与日军板垣师团接触，边打边退。一九三七年十月初，于途中奉命在原平坚守七天。我旅进入原平后，旅部、团部、营部都驻在城内。当时的部署是：“第三九一团守火车站，第三九二团守公路，第四一三团为预备队，炮兵在城内放列。任务下达后，战斗部队即在城外挖掘掩体，阻敌南下。开始激战在城外，白天主要是炮战。我们的炮兵并不弱，据说有一次日军做饭的火光被我们发现，一炮正击中敌人的饭锅，打死周围很多吃饭的敌人。但是日军有飞机扫射轰炸，有坦克冲击，所以我们的伤亡比较多。到黑夜，战斗比较沉寂。有一次，我随营附吕子茂到城外前沿阵地巡查，曾碰到也在巡查的姜玉贞旅长。他个子很高，穿着黄呢军官服，脖子上还挎着两个大号手掷弹。当时士气很高，有天晚上，我在城墙上亲眼看到战士们带着特号手掷弹爬到敌人的坦克上，揭开盖子炸毁坦克的情景。但是，总的来说，敌强我弱，我们在城外的阵地逐渐缩小，后来就退守城内。大约在五六天以后，日军从原平城东北角突入城内。原平城内是一条南北街，日军进城后占领了东半城，我们据守西半城。双方隔一条街，各在自己一面的商店橱窗或房屋的窗口用土袋作掩护，白天对峙，半截枪都伸在土袋外面。我曾亲眼看到有的士兵跑出去在敌人的掩体前夺枪。入夜则互相发起冲锋，展开肉搏，逐院争夺。一天晚上，我团士兵活捉回一个相当连长级的日本军官。他带着手枪、军刀，还有手表、温度计等，牛皮图囊里有地图、全家像等。士兵们在送俘虏到旅部选中，由于过分愤怒，你一拳我一脚，就把日本军官打死了。到第七天，又奉命再守三天。这天，日军又占领了城内西北角，我军只有西南城角一隅之地了。
十月十日夜，姜玉贞旅长下了撤退并在太原北营集中的命令。大约在十一点左右，我们从西南城根挖好的洞口撤出。不料洞口被敌人的几挺重机枪封锁，我们每次冲出百十人，就有很多人牺牲。伤亡的战士把洞口都堵死了，只得拖开尸体再往外冲，冲出洞口以后，沿着外壕到高粱地里，有隐蔽就比较安全了。大约在十一日晨四点左右，我旅活着的官兵就都从原平城内撤出来了。通过高粱地时，我几次被尸体绊倒。用手一摸，有戴钢盔的，这是日本人，也有戴布帽的，这是我们的官兵。从高粱地到公路，大约用了一个多小时。据士兵们后来说，姜旅长从高粱地到公路时，天已亮了，他身高又穿着军官制服，目标较大，被日军炮兵发现，死于敌炮弹之下。姜玉贞字连壁，山东菏泽县人，民国六年毕业于山西陆军第一混成旅干部营，由排长升至第一九六旅旅长，治军有方，作战勇敢，牺牲时年仅四十四岁。听到他牺牲的消息后，全旅官兵无不掉泪。
我们沿公路南下，几天以后到太原北营。原来全旅约四千人，这时只集中到五六百人。姜旅长牺牲了，我们团的张振铃团长负了重伤，我营的营长牺牲了，全营活着的军官只有营附吕子茂和我。
我旅付出重大牺牲，在原平坚守十天，迟滞敌人南下，使忻口得以从容布防，在战略上具有重要意义。为此，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授我旅以荣誉旅称号。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