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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晋阳遗址,我望见烽烟起落,旌旗飞卷。晋阳从诞生之日起,直到宋初被短视的赵宋王朝焚毁淹没,总是与中国历史的重要转折息息相关,可视为历史递进的一座奠基之城

晋阳遗址 叩问春秋

  公元前五世纪末的一年,春天来到了巍峨悬瓮山下、晋水汾河岸边。天地之间,骤然响起了粗砺、浑重的牛皮鼓声和牛角号声,以及民工们爆起的春雷般的盟誓声。这片土地上,正在发生一件影响晋国历史走向、甚至牵动中国历史神经的重大事件:晋国卿大夫赵鞅举行盛大的筑城祭典仪式。数年之后,一座命名为晋阳的坚固城池便在晋水岸边崛起了。

  在我居住的这座城市,几乎所有的市民都知道城市已有2500年沧桑历史,逝去的晋阳古城曾经拥有过战乱与兴盛,光荣与骄傲,当然也有过切肤裂骨的疼痛和漫长的遗恨。在纪念太原建城2500年的日子,重访晋阳城址,叩问春秋战国那个烽烟迭起的历史转折时代,当是一件十分有益的事。

  筑城晋阳

  历史推进到春秋时期,在诸侯争霸,包括诸侯国内卿大夫争权日趋激烈的春秋末年,修筑城池已成为各路诸侯和诸卿的重要战略举措。公元前五世纪末,晋国由赵、智、韩、魏、范和中行氏六卿执政,相互之间的斗争已陷入白热化。当时晋国已迁都新田,赵氏地盘最大,占据了新田东至邯郸、北至晋阳的大片土地。雄心勃勃、颇有谋略的赵鞅作出了在北方新筑城池、建立稳固根据地的战略决策。史载,公元前500年前后,赵氏同时新筑晋阳、贺鲁、平潭等几座城池,而以晋阳为重,因此晋阳城便筑得最为高大坚固。

  司马迁在《史记》中曾记录了赵鞅筑城之际在病榻上做过的两个大梦,其核心内容都是:天帝面授天机,晋国将要大乱,天帝命他射死一熊一罴云云。梦醒之后还有一位名叫子晰的高人上门为他解梦,言说天帝命他射死的一熊一罴乃晋国二卿之祖先,晋国将要大乱,天帝托梦是授命于他取而代之拯救晋国……不论此梦是真是假,这一大梦确实反映了当时晋国上层的剧烈斗争,裸呈出赵鞅图谋剪灭诸卿、进而取代晋王的真实心态。

  赵氏将修筑晋阳城的重任交付给心腹家臣董安于。千万不要将董视为一个普通建筑工匠,事实告诉人们,董安于是赵氏门下一个具有战略思想的大忠、大智、大勇的重臣。

  在赵鞅决策设计和董安于直接操作下,晋阳成了一座藏精蓄锐、可以严防固守的战略堡垒。“城高四丈、周回四里”,城池不算太大,反映了诸卿倾轧态势之下赵氏筑城的急切;但董安于却丝毫未敢马虎,采用当时惯用的夯土版筑法,将城垣筑得高峻厚实。更具战略远见的是,他建造城内公室、仓廪,皆以蒿、楚等山木做围墙木骨,以悬瓮山下铜矿炼铜为柱,这就为日后守城拒敌做好了备战的准备。

  见证春秋

  晋阳筑起半个世纪经历两次生死之战的历史证明,这座城池对于赵氏在险恶夹缝中生存与发展,最后跻身战国七雄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除了城池艰固、宫室墙柱暗藏杀机之外,赵氏不败还在于治理晋阳有方,比如扩大亩制、减少税赋,因而赢得了民心。第一次战争爆发于公元前497年,赵鞅在范、中行氏攻势下退守晋阳,半年之后转危为安,其后经过几次征伐终于灭掉了二氏。半个世纪后即公元前453年,智氏联合韩、魏欲攻赵氏,赵无恤率领家臣退保晋阳,于是晋阳古城又爆发了一场更为惨烈的长达三载的战争。赵氏将宫室墙内的蒿、楚做成箭杆,将铜柱熔炼制成箭镞和其他兵器,军民同心同德奋勇守城,抵抗了联军多次进攻。智瑶久攻不下,竟挖掘长渠引来晋水和西山雨后爆发的洪水灌城,城外“不浸者三版”,城内“巢居而处,悬釜而炊”。万分危急之下,赵氏家臣张孟谈冒险出城游说韩、魏实施反间计成功,于是赵氏联合韩、魏掘堤反灌智营,擒杀智瑶,取得战争的最终胜利。赵、韩、魏三家由此执晋,进而三家分晋,中国社会以此为界碑,从春秋跨入战国时代,并加速了从奴隶社会向封建社会的历史转折。

  烽烟飘散、洪水退尽的晋阳古城,既承受了战争的苦难,也背负了历史赋予的殊荣。晋阳古城开合的城门,有幸目睹了这幕史剧,成为中国历史这一重大转折的见证。

  晋阳古城遗址的文物发掘,也为春秋这幕史剧提供了可贵的实证。1988年,在晋阳城址西北5公里发掘出土了春秋晋卿赵氏大墓及车马坑,墓主很可能是赵鞅或赵无恤。墓中出土的高1米、口径1.04米青铜巨鼎,车马坑内出土的17辆兵车、44匹战马遗骨,都向我们透露出当年晋阳兼并战争的某种信息。

  奠基之城

  站在晋阳遗址,回首2500年前春秋战国那柱冲天烽烟,那片惊涛骇浪,我不由感慨万千。请允许我展开诗人想象的羽翼飞越沧桑,当然我始终“背负青天朝下看”,始终手捧白纸黑字的史册,我只是想鸟瞰历史,并注入一点形象思维。

  站在晋阳遗址,叩问春秋战国。但我的目光不能滞留于春秋战国时期。

  我要眺望2500年漫漫历史,叩问晋阳2500年沧桑变幻。我望见烽烟起落,旌旗飞卷,晋阳城头上演了一幕幕更为雄浑悲壮的历史活剧。我以为,晋阳从诞生之日起,直到宋初被短视的赵宋王朝焚毁淹没,总是与中国历史的重要转折息息相关,可视为历史递进的一座奠基之城。汉初,刘恒龙潜晋阳西去长安登基即为汉文帝,由此开启了“文景之治”的盛世;隋末,李渊、李世民晋阳起兵,托起了封建社会最为兴盛的大唐王朝。晋阳古城作为大唐北都,得到两度扩建,成为横跨汾河、东西两城相连的大都市。晋阳称作盛世基石是没有疑义的。在魏晋南北朝和五代十国两段国家分裂的乱世,晋阳都是地方割据势力争夺的重镇、建国之后的国都或陪都。从乱世向盛世过渡的角度观察,乱世之中的晋阳也为盛世诞生起着奠基作用。不妨观察一下以晋阳为陪都的北齐王朝。近年在市郊王郭村和王家峰先后发掘了两座北齐墓,其出土的墓道精美壁画,反映了当年中原和西域商贸往来的情景。这可从一个侧面说明,晋阳在乱世时期仍对中国历史发展起着重要作用。还有一点,晋阳地处中原和北方边塞的衔接区,因而在华夏族和北方少数民族碰撞和交融的漫长历史进程中,充当了民族融合的一个重要枢纽。对于中华民族的兴盛,这不也是一种奠基吗?至于晋阳在赵宋王朝手中毁于一旦,那是历史的重大失误。君不见,自从抽掉晋阳这块基石,中国封建王朝之大厦不是失去平衡,每况愈下,不足千年就坍塌了吗?

晋阳古城遗址

赤桥村古槐

本文作者:梁志宏,摄影:冀平郎、孙荣祥,摘自《太原日报》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03-05-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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