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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小议

 

 

 

 

 

  《大金西京武州山重修大石窟寺碑》(简称《金碑》),皇统七年(1147)曹衍撰,记述了山西大同云冈石窟的历史。原碑早佚,碑文幸存于清人缪荃荪传抄的《永乐大典》天字韵《顺天府》条引《析津志》文中。20世纪中叶,由宿白先生发现并研究,遂使云冈石窟的历史脉络豁然清晰,相关研究取得了突破性进展。然而,这篇碑文在屡次传抄中,文字颇有脱讹,语句顺序往往错乱。笔者在研读宿先生《〈金碑〉校注》的时候,试着对碑文中的错乱语句进行了梳理,形成些许新的认识。

    《金碑》现存文字2100余言。其前半部分,主要考述北魏武州山石窟寺的开凿始末,个别文字虽有脱误,但总体行文通顺,语意明确。后半部分,主要记载了唐、辽、金三朝的修建情况,多处语句抄写窜行,使得文意混乱,难以明了。其错简之文,阅读起来,明显感觉有以下几处:一是“自神瑞癸丑,迄今皇统丁卯,凡七百三十四年。此即历年之大略也。”既然说“历年之大略也”,则北魏以后六百多年的历史应有具体说明。这样的突然结束语,令人恍惚若失。二是相隔200多字的后文中,突然出现了记述唐朝、辽代历次维修的文字,而且又言 “此则历年之大略也。”显然,这两个“历年之大略也”,属于重复抄写;前面缺少了的历朝维修的具体记载,是被抄窜了行。三是“峰峦后拥,龛室前开,广者容三千人,高者至三十丈。三十二瑞相,巍乎当阳;千百亿化身,森然在目……况若神游[]鹫岭,宛如身诣于耆阇。此则制。发响,闻者摄心;琢石则醴泉流出,饮之愈疾。珍禽时聚,毒虫屏迹。此则灵感之大略也。”按“此则制”三字,属于前面描述云冈石窟建筑样式的总结性语言,与后文毫不相干,两者之间必定有文字阙漏。四是“本朝天会二年,度之大略也。《尔雅》云:……”,这里的“本朝天会二年”与“度之大略也”,连接的过于生硬,意思无法理解。而“度之大略也”,正好与前面的“此则制”连贯,作“此则制度之大略也”,用于对云冈建筑样式描述的总结语,可谓天衣无缝。五是“护国二龛不加力而自开,以至扣地则神钟。大军平西京……”,“扣地则神钟”之后有阙文,恰好与前面突兀出现的“发响,闻者摄心;琢石则醴泉流出,饮之愈疾。珍禽时聚,毒虫屏迹。此则灵感之大略也”句,意思贯通,合若符契。

    依据上述判断,略作语句调整,《金碑》中错乱之文,便可奇迹般一字不差地流畅起来:

    ……然则此寺之建,肇于神瑞,终乎正光,凡七帝,历百一十一年。虽辍于太武之世,计犹不减七、八十年。何(则)[]?崇福一寺五年而成,以此较之,不为多矣。《录》云魏成于一帝,何其谬欤!此即始终之大略也。

    自神瑞(癸丑)[甲寅],迄今皇统丁卯,凡七百三十四年。(此即历年之大略也。){唐贞观十五年,守臣重建。辽重熙十八年,母后再修;天庆十年,赐大字额;咸(熙)[]五年,禁山樵牧,又差军巡守;[寿]昌五年,委转运使提点;清宁六年,又委刘转运监修。李唐以前,虽无遗迹,以近推远,从可知也。此则历年之大略也。

    本朝天会二年}, {大军平西京,故元帅、晋国王到寺随喜赞叹,晓谕军兵,不令侵扰;并戒纲首,长切守护。又奏,特赐提点僧禅紫衣,并 “通慧大德”号。九年,元帅府以河流近寺,恐致侵啮,委烟火司差夫三千人,改拨河道。此则皇朝外护之大略也。}

    叠嶂峥嵘而西去,长沙浩渺以东来,岚影相连,波声不断,势壮京邑,润分林薮,岂特国家之宝,抑亦仙圣之宅。此则形势之大略也。

    峰峦后拥,龛室前开,广者容三千人,高者至三十丈。三十二瑞相,巍乎当阳;千百亿化身,森然在目。烟霞供宝座之色,日月助玉毫之辉;神龙夭矫以飞动,灵兽雍容而助武。色楯连延,则天皇弥勒之宫;层檐竦峙,则地通多宝之塔。以至八部之眷属,诸经之因地,妙笔不能同其变,辩口不能谈其目,巧力不能计其数。 (况)[]若神游 []鹫岭,宛如身诣于耆阇。此则制 {度之大略也。

    《尔雅》云:石山戴土,谓之崔嵬。此山是山,外积黄壤,中含翠石,高卑莫测,厚薄难知。然而良工预为其制,群匠争奋其力,迄□隳坏,绩用有成。虽大禹之凿龙门,六丁之开蜀道,不过摧其顽险,务于通达而已;方之于此,未足为难。倘非诚心一发,圣力潜扶,安能致是哉?又,护国二龛不加力而自开,以至扣地则神钟}发响,闻者摄心;琢石则醴泉流出,饮之愈疾。珍禽时聚,毒虫屏迹。此则灵感之大略也。

    将大括号中抄窜行的三段文字归位后,再观是文,作者将云冈石窟的开凿、修建、外护、形势、制度、灵感,并列为六个 “大略也”,一气呵成,环环相扣,层层深入,好个精彩的大手笔!

    对上述碑文,需做如下说明和探讨。第一,关于金代外护的段落。 “本朝天会二年”句,与 “大军平西京,故元帅、晋国王到寺随喜赞叹……九年,元帅府以河流近寺,恐致侵啮,委烟火司差夫三千人,改拨河道。此则皇朝外护之大略也”句,原本不相连接,但前者紧跟上文 “此则历年之大略也”,后者亦属天会年间之事,内容一脉相承,不可分割;并且都属于北魏神瑞甲寅(414)到金朝皇统丁卯 1147)之间的历史。这样的段落顺序安排,应无疑问。所谓“元帅、晋国王”,即宗翰 (粘罕),金初委以西部方面的军政全权。他于金天辅六年(1122)攻破西京大同府,天会二年 1124)拒绝宋朝索取山后之地的要求,稳定了山西形势,正式开始经营西京。当年,宗翰到大石窟寺游览,并下令予以保护,是云冈历史上的大事。

    第二,关于 “十寺”的问题。 《金碑》讲: “西京大石窟寺者,后魏之所建也。凡有十名:一通 (示) [],二灵岩,三鲸崇,四镇国,五护国,六天宫,七崇 (教)[],八童子,九华严,十兜率。”就是说,大石窟寺是总称,十寺是其分院。对于这十所寺院的创立时间,现有三种不同的观点,或云北魏,或云隋唐,或云辽金。造成分歧的实质关键在于,始终没有人能够将云冈石窟的开凿,与营建窟前阁楼、盖造僧房、围筑院墙、命名寺院,这两个不同步骤区分开来。云冈石窟开凿于北魏无疑,但 《魏书》、《水经注》中只有 “武州山石窟寺”、 “灵岩寺”二名,唐初道宣 《续高僧传》始有 “恒安石窟通乐寺”之称。北魏的灵岩寺、唐代的通乐寺,与 《金碑》所载二寺是否完全相同,实难定论。北魏武州山石窟,后来被分割建寺的事实清楚,但其过程缺少史料依据。即便是 《金碑》的作者曹衍,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讲: “明元始兴通乐,文成继起灵岩,护国、天宫则创自孝文,崇福则成于钳耳,其余诸寺次第可知。”实际上,指的是开窟时间,而不一定是单独形成寺院的时间。况且,除护国、崇福二寺有碑为证外,其它各窟由哪些皇帝开凿,恐怕也属曹衍的主观臆测。所以,在无法确认十寺分立时间的情况下,姑且一律视作辽代寺院,比较稳妥。

    从历史角度看,契丹佞佛,特别是辽兴宗、道宗朝,五京塔寺相望,佛事炽盛,修旧建新,棋布星罗,可谓空前绝后。从大同现存的北魏寺院遗址看,无不透漏出辽代重修的信息。因此,宿白先生推测 “十名之说,约自辽代开始。”是有见地的。

    第三,关于护国寺的问题。辽代十寺,与云冈现有编号洞窟相对应,可以确定其位置的,只有两所:一是灵岩,二是护国。《金碑》载 “重修灵岩大阁九楹”,今第3窟外的台岩上,南北各有十个柱穴遗迹,已被20世纪末进行的窟前考古发掘证实。灵岩大阁,北魏时不知作何名称,但今石壁上十二个梁柱大孔宛然,应是十一开间,更加宏大。辽代的形制,同于北魏,抑或金代,则有待研究。护国寺,目前学术界认定为第78双窟,但其中雕刻风格古异,与孝文帝时代开凿的其它洞窟有着显着的差别,也无法解释 《金碑》所引僧法轸 《寺记》:“护国东壁,有拓国王骑从。”这里,我们按照 《金碑》: “护国二龛不加力而自开,以至扣地则神钟发响,闻者摄心;琢石则醴泉流出,饮之愈疾。”很清楚,指的是明清以来云冈东部的 “石鼓洞”和 “寒泉洞”,也就是今天的第12双窟。这两个洞窟,至今扣地咚咚,流水潺潺。所以谓 “不加力而自开”,可能与二窟的片状砂岩结构有关。

    在第1窟东壁的下层北侧,残存着睒子本生故事雕刻图二幅,一为迦夷国王乘马与随从出城狩猎,二为国王等三骑发现鹿群,张弓误射河边汲水的睒子。这样的画面,不知是否就是法轸所谓 “拓国王骑从”?再有,碑云: “今寺中遗刻所存者二:一载在护国,大而不全,无年月可考。” “先是,亡辽季世,盗贼群起,寺遭焚劫,灵岩栋宇,扫地无遗。皇统初,缁白命议,以为欲图修复,须仗当仁,乃请惠公法师住持。师既驻锡……以灵岩古刹既为灰烬,护国大碑又复摧毁,胜概不传,居常叹息。”护国大碑,据曹衍“孝文为建寺之主者,盖指护国而言也”来看,乃北魏遗刻。按道宣 《大唐内典录》卷4《后魏元氏翻传佛经录》载: “恒安郊西大谷,石壁皆凿为窟,高余十丈,东西三十里,栉比相连,其数众矣。谷东石碑见在,纪其功绩,不可以算也。其碑略云:自魏国所统赀赋,并成石龛。故其规度宏远,所以神功逾久而不朽也。”所谓“东西三十里,栉比相连”的石窟范围,正是今天东起云冈、西至焦山的距离,其间现存云冈、鲁班窑、吴官屯、焦山等四处北魏石窟。 “谷东石碑”,应当就是曹衍所见 “大而不全”、惠公和尚悲叹“胜概不传”的护国大碑。

    云冈第12窟,均为中心塔柱式洞窟。这样的北魏塔窟,从佛教意义上,历来被认作是 《金光明经》教义的体现。 《金光明经》的最早翻译者,为北凉的昙无谶,也正是开凿云冈石窟的昙曜等凉州僧众早年尊奉的大师。 《金光明经·序品》云: “是金光明,诸经之王,若有闻者,则能思惟,无上微妙,甚深之义。如是经典,常为四方,四佛世尊,之所护持,东方阿閦,南方宝相,西无量寿,北微妙声。”第1窟是双层方塔,2窟是三层方塔,塔的四面雕龛造佛;东、西壁中层,均为四龛坐佛,龛间刻塔;双窟外部两侧,各有一级浮图,三面开龛,因北连山体,竟在外侧补开一龛。其整体形制上,表现出的 “四方四佛”之意,十分鲜明。此外,在窟门外左右,各立护法天王二尊 (大部分已坍塌、风化),表现的是 《金光明经·四天王品》的内容: “世尊,是故我等名护世王,若此国土有诸衰耗、怨贼、侵境、饥馑、疾疫种种艰难,若有比丘受持是经,我等四王当共劝请,令是比丘以我力故,疾往彼所国邑郡县,广宣流布是金光明微妙经典,令如是等种种百千衰耗之事悉皆灭尽。世尊,如诸国王所有土境,是持经者若至其国,是王应当往是人所,听受如是微妙经典,闻已欢喜,复当护念恭敬是人。世尊,我等四王复当勤心拥护是王及国人民,为除衰患,令得安隐。世尊,若有比丘、比丘尼、优婆塞、优婆夷受持是经,若诸人王有能供给,施其所安,我等四王亦当令是王及国人民一切安隐,具足无患。”文中,四天王的护世、护国思想,表达的十分明确。云冈石窟共有塔窟七所,分别为第12461139窟和龙王沟上一窟。其中,第4窟窄小,且未完工;第6窟与第5窟“大佛洞”,规建为双窟;第11窟与第1213窟,合作一组建筑;第39窟与龙王沟塔窟,形制单小。因而,堪称“护国寺”者,以第12双窟最为合适。

如果以上推论无误,那么护国大碑就应是北魏武州山石窟寺的皇家工程竣工的纪念碑,第12窟就该是云冈诸大窟中最晚完成的洞窟。(完)

 

本文来源:山西日报20141022;本文作者:云冈石窟研究院院长 张焯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5-0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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