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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苑赋》与云冈石窟

 

 

 

 

 

  大同鹿野苑位于大同市正北略偏东8公里处,是依山而建,坐北向南,内有石佛三尊。由于年代久远,现只剩两尊古佛巍然屹立。

    据专家考证,北魏道武帝拓跋 于公元398年自乐盛 (和林格尔)迁都平城 (大同)。道武帝从天兴二年起,大兴土木,其中 “鹿苑”南固台阴,北距长城,东包白登(马铺山),属之西山 (雪公山),宽广数十里,为皇家游乐狩猎之地。苑内殿宇林立,亭榭参差,松柏参天,幽境曲桥,灵山秀水,美不胜收。后因为道武帝炼仙丹的张耀请求出家,道武帝批准在鹿苑建一静堂。这样,便于公元466元开始修建该石窟,至471年落成,比云冈石窟早建成23年,故有很重要的历史意义及考古价值。

    鹿野苑传承

    鹿野苑是古印度佛教遗址。传为释迦牟尼在菩提伽耶得道成佛后第一次讲法 (初转法轮)处。又名仙人论处、仙人住处、仙人堕处、仙人鹿园等。在今印度北方邦贝拿勒斯西北约7公里处。传释迦牟尼得道成佛后,来此为第一批五位弟子宣讲佛法。7世纪玄奘赴印时,这里仍十分兴盛: “区界八分,连垣周堵,层轩重阁,丽穷规矩”,后来逐渐荒芜。近代曾进行多次考古发掘。现存主要遗址有:①乔堪 塔。原系笈多王朝时所建,顶端有莫卧尔帝国时阿克巴修建的一座八角亭。②昙曼克塔。高约44米,是鹿野苑的象征,首建于孔雀王朝,笈多王朝时曾予重修。③阿育王石柱残柱。柱高15米,上有内容为禁止破僧的婆罗谜字体铭文,柱头已断。鹿野苑建有博物馆,保存佛教文物和艺术珍品。馆藏的阿育王石柱的狮子柱头,在印度独立后,作为印度共和国国徽的图案。馆藏另一珍品为释迦牟尼初转法轮像。

    《广弘明集》中收录有北魏高允的《鹿苑赋》一篇。该赋描述了献文帝时代平城 (今大同市)郊外鹿野苑佛事建设的盛况,其中一段文字讲述的是当年营造云冈石窟的情景,可以弥补云冈历史记载上的欠阙。兹录全文如下:

    启重基于朔土,系轩辕之洪裔;武承天以作主,熙大明以御世;洒灵液以滂流,肩仁风以遐被;踵姬文而筑苑,包山泽以开制;殖群物以充务,蠲四民之常税。

    暨我皇之继统,诞天纵之明睿;追鹿野之在昔,兴三转之高义;振幽宗于已永,旷千载而有寄。于是命匠选工,刊兹西岭;注诚端思,仰模神影;庶真容之仿佛,耀金晖之焕炳。即灵崖以构宇,疏百寻而直上;絙飞梁于浮柱,列荷华于绮井。图之以万形,缀之以清永;若祇洹之瞪对,孰道场之途迥。嗟神功之所建,超终古而秀出;实灵祇之协赞,故存贞而保吉。凿仙窟以居禅,辟重阶以通述;澄清气于高轩,伫流芳于王室。茂花树以芬敷,涌醴泉之洋溢;祈龙宫以降雨,侔膏液于星毕。

    若乃研道之伦,行业贞简,慕德怀风,杖策来践。守应真之重禁,味三藏之渊典;或步林以经行,或寂坐而端宴。会群善以并臻,排五难而俱遣;道欲隐而弥彰,名欲毁而逾显。

    伊皇舆之所幸,每垂心于华囿;乐在兹之闲敞,作离宫以营筑。因爽垲以崇居,枕平原之高陆;恬仁智之所怀,眷山水之肆目。玩藻林以游思,绝鹰犬之驰逐;眷耆年以广德,纵生生以延福。慧爱内隆,金声外发;功济普天,善不自伐。尚谘贤以问道,询刍荛以补阙;尽敬恭于灵寺,遵晦望而致谒。奉清戒以毕日,兼六时而宵月;何精诚之至到,良九劫之可越。资圣王之远图,岂循常以明教;希缙云之上升,羡顶生之高蹈。思离尘以迈俗,涉玄门之幽奥;禅储宫以正位,受太上之尊号。既存亡而御有,亦执静以镇躁;睹天规于今日,寻先哲之遗诰。悟二乾之重荫,审明离之并照;下宁济于兆民,上克光于七庙。一万国以从风,总群生而为导;正南面以无为,永措心于冲妙!

    夫道化之难期,幸微躬之遭遇;逢扶桑之初开,遘长夜之始曙。顾衰年以怀伤,惟负忝以危惧;敢布心以陈诚,效鄙言以自著。

    高允,字伯恭,出生于冀州勃海郡蓨县(今河北景县)的一个汉族名门家庭。少年为僧,后历仕太武以下五帝,久掌机密,博学谦和,代都后学奉为儒宗。高允的 《鹿苑赋》,借平城鹿苑佛事建设的成就,抒发对鲜卑拓跋氏走出蛮荒、偃武修文、兴佛从善伟业的赞颂。该赋第一自然段,讲述的是拓跋皇家兴造鹿苑佛事的因缘;第二段记述了献文帝对武州山石窟寺与鹿野苑石窟寺的建设;第三段是写平城胡汉僧侣的讲法、译经和坐禅情况,并隐射指出了北魏佛教大兴的原因;第四段盛赞献文帝幽居鹿苑,急流勇退、清心寡欲、无为而治的英明举措;结尾一段是作者的感慨与自警。然而,这并不是一篇简单的歌功颂德之文。透过那华美辞藻的浅层表象,我们会惊讶地发现隐藏在太平之颂背后的残酷的政治斗争。

    当时的北魏王朝,经历了太武帝灭佛和文成帝复法运动,以平城为中心的北中国佛教建设一浪高过一浪;而献文帝拓跋弘在与文明太后冯氏的政治较量中败北后,于皇兴五年 471),被迫传位给四岁的太子宏,自己则被尊为太上皇,在鹿苑中结伴高僧、游心释典。此事, 《资治通鉴》云: “上皇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斫,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咸以闻。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图于苑中之西山,与禅僧居之。”崇光宫,后改名宁光宫,在今大同城北马站村一带;鹿野浮图,又名鹿野苑石窟寺,在今大同城西北小石 (寺)子村旁。高允 “睹天规于今日,寻先哲之遗诰。悟二乾之重荫,审明离之并照……正南面以无为,永措心于冲妙!”直接点明了 《鹿苑赋》的真正含义,即:规劝、告诫献文帝要认清形势、甘于寂寞、韬光养晦,避免杀身之祸。但是,年轻的太上皇没能领悟或重视这些明显的暗示,不在其位仍谋其政,最终历史竟无情地应验了高允的预见。

    关于 《鹿苑赋》的写作时间,从 “禅储宫以正位,受太上之尊号”句看,指的是献文禅位给其子孝文帝之事,由此可以框定在延兴年间。进一步推敲,大致为延兴五年(475)。理由之一: “绝鹰犬之驰逐”,系指《魏书·释老志》所记延兴 “三年十二月,显祖因田鹰获鸳鸯一,其偶悲鸣,上下不去。帝乃惕然,问左右曰: ‘此飞鸣者,为雌为雄?’左右对曰: ‘臣以为雌。’帝曰: ‘何以知?’对曰: ‘阳性刚,阴性柔,以刚柔推之,必是雌矣。’帝乃慨然而叹曰: ‘虽人鸟事别,至于资识性情,竟何异哉。’于是下诏,禁断鸷鸟,不得畜焉。”显祖,即献文帝; “禁断鸷鸟”诏,对照 《魏书·高祖纪》,下达的时间在延兴五年。本纪载:“五年……夏四月……诏禁畜鹰鹞……六月庚午,禁杀牛马。”此年四月 “禁畜鹰鹞”诏,就是 《释老志》 “禁断鸷鸟”诏;而这道诏令与六月庚午禁令,俱属于赋中所谓“纵生生以延福”的内容。理由之二: 《高祖纪》延兴五年 “五月……丁未,幸武州山。”武州山,即今云冈石窟所在,北魏当年称为 “武州山石窟佛寺”或 “灵岩寺”。这是 《魏书》中对皇帝游幸云冈的第二条记载,高允的 《鹿苑赋》大约正是此番随皇帝巡视云冈石窟后创作并上呈。

    《鹿苑赋》的第二自然段,总共有184个字。前36字,是说明献文帝效仿古印度佛国创建鹿野苑的原因;中100字,记述了云冈石窟工程建设;后48字,一半讲鹿野苑石窟建设,一半讲鹿苑内景色与祈雨之事。由于高允作赋距拓跋弘暴死仅隔一年时间,因此记述云冈石窟的这一百个字,实际上反映的是献文时代整整十年的建设情况。我们知道,北魏皇家对云冈石窟的大规模开凿,始于献文之父文成帝拓跋濬,终于孝文帝迁都洛阳。而 《魏书·释老志》的记载,仅限于文成帝初始工程: “和平初,师贤卒。昙曜代之,更名沙门统。初,昙曜以复佛法之明年,自中山被命赴京,值帝出,见于路,御马前衔曜衣,时以为马识善人。帝后奉以师礼。昙曜白帝,于京城西武州塞,凿山石壁,开窟五所,镌建佛像各一。高者七十尺,次六十尺,雕饰奇伟,冠于一世。”昙曜建议开凿的五所石窟,即今天云冈第1620窟,名曰 “昙曜五窟”。这五所窟内大佛的完成时间,当在献文帝即位之初,即《显祖纪》皇兴元年 467 “秋八月……丁酉,行幸武州山石窟寺。”这是 《魏书》中对皇帝游幸云冈的首次记录,可以视作昙曜五佛建成开光的标志。云冈石窟后来的建设进程如何?正史无载,而 《鹿苑赋》刚好填补献文时代这段缺环。

    研究这百字文,至少能够给予我们六个方面的启示:其一, “于是命匠选工,刊兹西岭”,表明了在昙曜五佛雕成后,献文帝曾就下一步的营建进行过部署。 “即灵崖以构宇,疏百寻而直上;絙飞梁于浮柱,列荷华于绮井。图之以万形,缀之以清永”,说明献文时代工程不仅包括对昙曜五窟的增添、配套雕刻 (这些洞窟现存有孝文帝迁都前后的雕刻题记),以及因窟建寺,还应包括新规划洞窟的开凿。显然,云冈石窟进入了更大规模的营造阶段。就当时石窟寺转向全方位建设的史实来看,目前学术界认为献文时代云冈工程稀少,佛寺建设转移到平城和北苑的观点,是欠妥的。由此,必然提引我们对现行云冈石窟的分期观点,进行重新审视和划定。

    其二, “耀金晖之焕炳”,是对金妆佛像的形容,说明当时对雕造完成的佛像都进行贴金彩绘。关于这一现象,云冈石窟中有许多实例,最能说明问题是上世纪末在20窟前发掘出土过若干颗敷有金箔的小佛头。

    其三, “即灵崖以构宇,疏百寻而直上”,从句意推测,指的是窟前木构楼阁,必然包括昙曜五窟,更象是指第三窟 “灵岩大阁” (辽金名称)。今天云冈各大型石窟外壁上方,都残留有整齐排列的大梁孔,窟前地面又有与之对应的插立木柱的方形石坑,考古发掘证明:至少第31420窟,在北魏时期建造过廊柱式木构楼宇。然而,北魏当年开凿的第91012窟及以西的无名窟等,窟外都有石雕梁柱,窟顶采用了仿木建筑檐瓦式石雕,本身也属于一种 “即灵崖以构宇”。二者孰是?尚待细究。

    其四, “絙飞梁于浮柱,列荷华于绮井”, “絙”,本意为粗绳索;用作动词,即捆绑连接。似乎专指木构楼宇的柱与梁,即附阁建寺。正与 《金碑》所谓 “献文天安元年革,兴造石窟寺”的记载,相吻合。但是,如果是针对石窟本身而言,情况就复杂了。这表明新建洞窟具有两个特点:即列柱式殿宇与雕刻着莲花图样的窟内顶。今天我们可以看到莲花内顶的大型洞窟较多,有第1267891012窟;而列柱殿宇式的洞窟为第9101214窟及其间的无名窟。上述两项条件俱备的第91012窟,都属于梁柱檐顶殿宇式建筑。第14窟内外有两组石梁柱,但顶部坍塌、漫漶,已无法确认是否有檐顶与莲花绮井;无名窟虽为梁柱檐顶,而内顶风化,无从确定。能否认为,这些便是献文时代洞窟模式?能否认为,有前室无后室的无名窟是献文帝未完成的洞窟?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些洞窟采用的列柱、莲顶的前室,取法于或取代了廊柱式木构楼宇,是一种新的创造。

    倘若上述献文帝开创了新的洞窟模式的推论成立,那么此后云冈窟制的变化便容易理解了。改文成时代昙曜五窟的窟内平面马蹄形、窟顶穹庐式,为梁柱檐顶宫殿式。或单组梁柱 (如无名窟),或双组梁柱 (如14窟),或前殿后室之复合式 (如91012窟),而第910窟创制为双窟。这些宫殿式洞窟的开凿,与当时平城皇宫建设的进展相呼应,与 《南齐书·魏虏传》所谓 “自佛狸 (太武)至万民 (献文),世增雕饰”的记载相一致。当然,不能排除其中有孝文时代的作品。

    其五, “图之以万形,缀之以清永”,反映出献文时代云冈石窟建设正朝着图像多元化、形式多样化的方向发展。 “万形”,显然是针对文成时代仅凿五窟大佛而言;“清永”,如 《金石续编》卷1录北魏正光四年 523 《营州刺史高贞碑》所谓 “玄石一刊,清徽永铸”之意。很明白,从献文帝开始,云冈石窟建设规模、样式发生了巨大变化。

    其六,到高允作赋之时,云冈石窟已初具规模。 “若祇洹之瞪对……超终古而秀出”,有类于古印度舍卫城的祇洹精舍,而鬼斧神工、建造之妙超越了既往。

    总之,云冈石窟千变万化的雕刻图案、数以万计的佛像人物,中西合璧的建筑风格,今天都已被学术界、考古界证明为昙曜五窟之后的追加工程。虽然这一切并非献文帝一代完成,但是必定由此开启了孝文帝时代云冈石窟更大规模的建设高潮。 《鹿苑赋》由当时人记当时事,堪称实录,弥足珍贵;深入研究,将有助于我们最终破解云冈石窟开凿之谜。最后,说说 “悟二乾之重荫”句中的 “二乾”。二乾,直译为两个天,这里指太上皇献文与皇帝孝文。以往研究者,依据北魏太和年间,史书、碑记中称孝文帝与文明太后为 “二圣”或 “二皇”,来推断云冈石窟中双窟的开凿时间,以及 “二佛并坐”雕龛的出现。其实,二乾、二圣、二皇同属一义,只是不同时期所指不同,决非太和时代的专有名词。释迦与多宝二佛并坐,取材于 《法华经·见宝塔品》,早在北魏前期的石佛龛上已经出现,同二乾重荫的政治背景无关。云冈的双窟形制,若与 “二乾”、 “二圣”有关,其始作俑的时间当于献文在世之日。(完)

 

本文来源:山西日报20140917;本文作者:张焯 作者系云冈石窟研究院院长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5-06-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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