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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晋梨园往事系列之 王万梅，从“小程玉英”到梅花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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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春日。 清晨，王万梅蹑手蹑脚起了床，做饭、拖地板，擦擦抹抹，直到所有的家具都光洁如新，她才直起腰来，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上午9点多，客厅的小飘窗内，洒满了阳光。把生病的老伴从卧室挪出来，安置在温暖明媚的躺椅上，给他腿上搭一条毛毯，旁边摆一只水杯，小痰盂搁在伸手就能够着的地方。 打开电视机，看一看新闻，追一追喜欢的电视剧。 这样一个寻常的上午，开启了第六届戏剧梅花奖获得者王万梅的一天。 1台上唱得深情台下哭得动情 晋剧大师程玉英唱腔以情动人，她的弟子中，以情感人、用情留人者，尤以王万梅为著。 1980年春节刚过，万梅接到通知，去北京汇报演出。 真是激动人心啊！十年文化浩劫，古装戏被禁锢到了令人窒息的地步，除了八个样板戏，什么剧目都不让演。连担任晋中晋剧团团长的恩师程玉英，也被抄家、批斗，珍贵的戏剧资料毁了，戏装头戴也被扔进火里烧了。十多年来，万梅也只演过几部翻来覆去的样板戏，艺术人生中最宝贵的黄金期就这么白白耽误了…… 5月28日，太原前往北京的火车上，看着窗外迅速退后的树木倒影，万梅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自接到进京通知，她不分白天黑夜，细心揣摩、刻苦排练。《下河东》虽是演过无数次的剧目，但她依然精雕细刻，每句道白、每段唱腔、每个动作，都反复加工、精心打磨。 6月1日晚，首都长安剧场。 晋剧名篇《下河东》正在演出。 王万梅扮演剧中女主角罗氏，她声情并茂，唱腔刚劲有力，继承了程派嗨嗨腔，十分悦耳动听，博得了全场观众24次热烈掌声。 首场演出轰动京城。 听闻多年未看的家乡戏来到北京，薄一波高兴地来看演出。看完后，老革命家十分开心，欢迎她们去国务院演出。于是，6月22日晚，晋中晋剧团首次进入国务院小礼堂。 6月24日、25日，带着《下河东》，王万梅又来到人民大会堂小礼堂。尤其是25日这天，王光美同志来看戏了。 王光美在“文革”中蒙冤受难，被强行关押，失去人身自由12年。这次是她平反以后第一次观看山西梆子。 听万梅唱到“是非一时难分辨，百年之后有人评”，王光美的眼泪“哗”就下来了。剧中人物呼延寿廷蒙冤遭斩，容易让人想到刘少奇，而呼延寿廷的妻子罗氏岂非正映照了王光美的心情？移情迁想，国事家事，满台堪伤。 演出结束后，王光美拉住演罗氏的万梅，没说话已经泪花滚滚，“你比我坚强！”随后，又一把抱住两个小演员：“我也有这样的儿女！” 2台上一个王万梅，台下一个王万梅 “演戏是全身心地付出，全神贯注地投入，不能应付观众。”万梅现在有13个徒弟，从师父程玉英那里继承来的，她又传递给了她们。 1988年，万梅44周岁，中年发福，是个147斤的胖子。可就在这一年，她要前往北京评选戏剧梅花奖。 演完后，万梅卸了妆，下得台去，继续观看其他演员的演出。旁边坐着一位评委，竟然没认出她来，侧过头去认真地问她：“哪个是演王春娥的王万梅？” 万梅笑了。 戏曲演员在舞台上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平常万梅就很注意自己的形体，基本功练得十分扎实。上台总是侧身亮相，提气立腰，收腹挺胸，注意身体的角度，就可以藏拙。 即使在台下，往那儿一坐，她也不敢怠慢——屁股要悬空，只能用一侧的腿根挨着椅子边，这就必须提气立腰，这样才显得精神，好看；屁服一坐实了，气就容易泄，神就容易塌。 而且，知道自己比较丰满，每次上台，万梅都穿得很少。即使是大冬天正月里，也只穿一条单裤子上台。虽然戏服很宽大，即使里面穿着棉裤也看不出来，但她不想人物形象有一点点破坏，总觉着能瘦一点是一点。 因为这，有一次，万梅刚演了一场《祥麟镜》，肚子就开始难受。 去找妇科大夫，大夫说，万梅啊，你演戏太付出、太投入，这对身体可不好！你的病，我能治得了标，可根子还是得你自己解决！ 万梅一想，是啊，她在这《祥麟镜》里演的角色叫月英，月英丢了孩子之后，疯了。演戏前一天，万梅来了例假，按理应该保持心情平和，可一上台，她就什么都忘了，穿得少受了寒不说，还全情投入到剧情里，又哭又笑，甚至想象自己就是那苦命的疯女人，感情波动太剧烈，可不就连累了身体！ 但是，身为演员，哪能讲究那么多？在万梅心里，演好戏、得到观众的认可，才是最该看重的。 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台上、台下判若两人。台下五大三粗、豪放粗犷，台上却轻盈飘洒、灵活俊美。 万梅说，这都是师父教导得好。 师父程玉英之前也带了不少学员，但都没有磕头，不算正式徒弟。有个学员叫李桂香，一直跟着程玉英，后来当了教师。师父常说，“幕后是我李桂香，台前是我王万梅。”话里话外透着一个意思，这两个人是她的得意门生。 万梅想，一要继承师父的做人，二要继承师父的艺术。做好人才能演好戏。不管刮风下雨，生病难受，哪怕台下只有三两个人，也必须认认真真地演，一步也不能少走，一个细节也不能乱了，从头戴、化妆到衣服，一点儿也不能错了，万不可应付。 有一年去老家清徐，万梅妈妈坐台下看演出。演完后，台下掌声雷动，万梅心里很得意，正寻思着一会儿怎么接待妈妈，师父来到后台，没等说话，对着她就是一拳！ 万梅蒙了。 师父刚才还在台下叫好，怎么这就变脸了？师父说：“怎么回事，王春娥想改嫁了？” 万梅一愣，随即低头一看，演戏该穿白袜，自己一时慌乱，竟穿了双红袜子！ 这件事钉在了万梅的脑子里。从此以后，不管演古装戏、样板戏，都深深记得，万不能细节上出了错，贻笑大方。 师父这样教导万梅，万梅也这样教导徒弟们。 有些演员在戏台上，唱完了词，就拿手里的扇子挡住脸，在后面挤眉弄眼，要不就和旁边人低声说话，各种小动作不停，以为台下观众看不见。万梅看见后，狠狠地骂她们，“怎么能这样糊弄人？这是不尊重观众！”不许她们再犯。 好的戏品艺德，就这么一代一代传下去了。 3台上三娘教子，台下没空教子 山西省领导胡富国看王万梅演出《三娘教子》，流下眼泪。当时有媒体还就此写了一篇文章，说“省长哭了”。 时任中央书记处书记的宋任穷，看罢《三娘教子》，感慨万千，挥毫写下“一曲教子两代功夫/千锤百炼剧坛精英”，送给王万梅。 《三娘教子》是万梅的拿手曲目，凭着这个剧，她得了“小程玉英”的称号，多年后，也是因为这个剧，她拿下第六届戏剧梅花奖，成就事业的顶峰。 1960年，16岁的万梅因一曲《二进宫》，被当时的文化局局长雷霆看中，推荐给程玉英，行大礼拜了师。 两年后，程师父口传身授，给万梅设计排练了第一个戏——《三娘教子》。 初时学习，一招一式纯粹是模仿，力求和师父程玉英一模一样。一次，她跟着师父去阳泉演戏。演出前一天，师父突然接到省里开会的通知，必须马上就走。 可是，第二天的戏报已经出了，《火焰驹》，戏不能改，票也不能退。怎么办？这个戏师父之前给万梅排过，但还从来没有上台演过。 师父说：“万梅，你代表师父演吧，好好地锻炼，不要紧张，不要怕。” 说不紧张，还是免不了忐忑。虽说自己有点小名气，都知道程玉英有个徒弟叫王万梅，可这是师父的专场演出啊，自己临时顶替，观众能答应吗？ 万梅惴惴不安地出了幕布。还好，台下安安稳稳的，也没有人喊，观众都安静地等她开唱。万梅心中一喜，放松下来。 观众退场时，领导出去听大家的反映，有人说，“今天虽然有点遗憾，没见着老程玉英，但是见着了小程玉英！” 万梅一炮打响，就此名声大振。 十几年后，将师父程玉英的“嗨嗨腔”发展发扬的王万梅又带着这个戏去了北京，参评戏剧最高奖项梅花奖。 一开始，评委们并不看好这个戏，这是个老剧目，大家耳熟能详，都觉得没什么太大看头，不知道地方剧种还能玩出什么花活来。 结果王万梅一演，评委哭了。 哭的人是著名的喜剧笑星陈强。把演喜剧的都能看哭，万梅的哭戏可真演到家了。 评委们看惯了京剧的四平八稳，没想到地方剧种打破常规，演员入情入戏，笑是真笑，哭是真哭，惹得三十多个评委忍不住也动情流泪。“三个人演了一台好戏啊！”“看过这么多‘教子’，没见过这么感人的，没感觉是在演戏，更像是真实的生活！”“《教子》，绝了！” 评选结果公布，王万梅全票通过，以绝对的优势获得该届戏剧梅花奖第一名！ 万梅塑造了这样一个打动人心的舞台形象，可在生活中，她没有时间、精力教子。 她的老公是剧团拉二胡的一把好手，也分不开身照顾家里。一有演出任务，两人行李一捆，说走就走，两三个月都回不来。三个娃娃只能自己照顾自己，大小子那时才16岁，放学回来书包一放，先把火捅开，坐上一壶水，炒菜、和面、擀面，既当哥又当爹。姑娘呢，生孩子坐月子，自己这当妈的也没伺候几天。每每想起，王万梅就觉得，此生亏欠了孩子们。 结语： 演员离开舞台，时间一长，观众就淡忘了。但是王万梅通过一场一场的演出，把根儿深深扎在了观众的心里头。即使离开了舞台，观众心里也记得她。现如今晋中晋剧团下乡演出，还不时有人问，“你们这是不是王万梅的剧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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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万梅晋剧演出剧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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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山西晚报；本文作者：王晓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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