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家住在城坊街。城坊街分为东、西两街,它的得名就来源于十字街头的那座颇具规模的城隍庙。那时小孩子不懂得城隍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只觉得那一块方圆森然奇妙,热闹好玩。
其实每个地方都有城隍庙,城隍即为护城壕沟,但是民间把它演绎成是保佑州府、县治城池的神明,设城隍庙以供世人祭祀。太原的城隍庙据考证建于明洪武三年(公元1370年),史料记载其时占地万余平方米,庙门两侧各有高大的牌楼一座,正南面隔街建有富丽堂皇的“乐楼”与戏台,专供城隍爷看戏娱乐;步入庙内,前院钟鼓二楼,亭台花榭,真武楼、阎王殿……肃穆森严;后院花园草木茂盛,菜蔬飘香;整座建筑群体殿宇飞甍,檐椽高喙,斗拱飞昂,规模宏大。可以想象明清以来的城隍庙内春光明媚,香雾袅袅,庙外鼓乐喧天,商贾云聚。
及至民国初期城隍庙被废弃,城隍庙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辉煌。我记事起,这里已被太原印刷厂占用,仅遗存的钟楼、鼓楼和东配殿也被居民居住,整个庙宇逐渐被蚕食殆尽。虽然人间的炊烟代替了香火,不过,那时庙内还残留着部分神像及碑文铭刻等,每年报春的燕子还往来穿梭在飞檐下衔泥筑巢,贪嘴的麻雀也立在斗拱上唧唧喳喳,神像背后、阁楼旮旯里成了我们小孩子们玩“躲猫藏”的好去处,在石供桌上跳上跳下也成了我们的乐趣。庙院里居民住户的锅碗瓢盆支撑着常年失修的庙墙、屋宇,使得行将颓废的庙宇另有一番生机。
上世纪60年代初期的城隍庙周围依然热闹,庙门前、空旷的戏台遗址都有卖小零食的、弹棉花的、卖小人书的……那时,除了钟楼街、柳巷及五一大楼热闹外,便数城隍庙这一隅了。如果把城隍庙作为坐标系的原点,则往南是解放电影院、解放副食大楼、人民市场,往北是大北门的天主教堂,十字路口东南角的解放百货大楼与之遥相呼应,往西一里地便是来省城必游的太原动物园。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没落的城隍庙依旧显得卓尔不群,森严肃穆。每逢周末,城坊西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歇脚的时候,顺便在“乐楼”遗址的老槐树下喝碗热茶。
然而,城隍庙这样的光景依然没有维持了多久,1966年秋初的一个上午,停课在家的我又跑到城隍庙里找同学玩时,只见庙内的大小神像、牌匾窗棂及石刻等全被扔在了当街之上,一群“红卫兵”正在抡锤猛砸。同学的母亲无奈地悄声告诉我俩这是在“破四旧”。“文革”又让庙宇内的文物再遭浩劫。这“破旧立新”的行动让周围的住户无所适从,后来,就很少有人向这里回望几眼。
及至今日,站在城隍庙前,环视周边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城隍庙的残破景致令人唏嘘: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荒芜破落景象,饱经风雨的钟、鼓楼早已破败不堪,更没有了春燕翩跹的姿影。
太原城隍庙——深厚的历史积淀,更是一座城市的记忆。但愿,记忆不在春光里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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