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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说再见的北营火车站

  曾几何时,绿皮车、汽笛声、小站台,演绎着几代人的故事:有背井离乡的悲情,有久别重逢的喜悦,有依依惜别的无奈,有步入都市的兴奋……难说再见的北营火车站,步入中年的我又该用怎样的语言来回忆逝去的那段如歌岁月?

    那是上世纪80年代初的一个春日,我乘坐了三小时的绿皮车终于进站了,怯生生的一个年轻人,头一回坐火车,目的地就是北营站。我是来报考山西大学的,心里憧憬有之、紧张有之,忐忑有之。临行前,严厉的父亲给我下了死命令:只许考一次!记得那天一下火车,我甚至没有细打量一眼北营火车站。一场春雨扑面而来,冰凉的雨水打湿了我单薄的衣衫,也淋湿了我本来泛潮的心田。从懂事起,就把上大学看得很神圣。作为山西的高等学府,山西大学在我心中更是一座神圣殿堂。“朝为牧田郎,暮登天子堂”,作为农村孩子,谁不盼望着用知识改变一下自己的命运?然而寂静的车站,孤单的身影,口袋里仅有的20元钱,想到在这举目无亲的省城开始另一种生活,雨水和着泪水悄悄淌下来。短暂的感伤过后,我冷静下来。北营车站的大雨,并没有浇灭我心中炙热的梦想,那年我的“金榜题名”,在我们村也是轰动的,那年我所学的专业全省只招26人,我就是其中之幸运者。

    我成了山西大学的一名学子,每年的寒暑两假,都要从北营车站上下火车。于是,我熟悉了北营站,熟悉了车站的员工,那时,学生凭学生证享受一年四次半价票,遇上“五一”、国庆也想回家,半价票就不够用了。记得有一次过“五一”,同学们大都回家了,我学生证上的半票次数用完了,而口袋里却没了买全票的钱。不能回家过节的我只能留在学校。平常热闹的校园寂寥了许多,宿舍里就剩我一个孤家寡人。晚上,正好有一班车途经北营站,可以回家,而我身上的钱就够买一张半票,思乡之情陡然袭来,于是,我打点行李,直奔北营火车站。记得北营站值班的一位师傅姓屈,我把情况和他说了,他爽快地说:“可以,把下学期的免票用上一次吧!”一块两毛钱的半票,三个小时的车程,我回到家。远远地,在清冷的月光下,妈妈站在我家的打谷场上正朝我回家的方向瞭着,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其实何止是我?北营站与山西大学许多学子有着解不开的缘分,可以说在几十年中,有一半外地学生是从北营站起程并返校的,在那个物质相对匮乏,没有电脑,没有手机的年代。像屈师傅这种人性化的方式润泽了多少穷学生?也许在北营站的员工眼里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但是却给我留下了深深的感念!

    后来,我留在省城工作了,居住的地方也离北营站很近。第一次带女儿回家,是一个夏天,孩子刚满两个月,朋友送了我一个摇篮,我和妻子把女儿放在摇篮里边拎着,到了北营站,恰巧又是屈师傅值班,望着摇篮里的女儿,他欣喜地说,看看多快呀,这都工作了,还有了孩子?不错呀,小伙子!爸妈第一次来省城看我,同样在北营站下车。他们很少出门,出发前无不将此行看做一次重要的远行,慢悠悠的绿皮车,逢站就停,他们死死地记住了北营站,直到现在,年事已高的母亲对许多往事都淡漠了,但她经常提起北营站这个名字。有时她就和弟弟说我去你哥家呀,你们把我送到火车上,北营下了车我就知道了……

    后来,我住到了市区,随着高速公路的开通,出行的人们大都选择了大巴,北营站逐渐淡出了我们的生活。然而,每次驾车途经北营站,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深情观望几眼,听到北营站行将退出客运业务的消息,如烟的往事像一部叙事电影般开始播放,北营站无不是我走向另一种新生活的重要驿站,它印见了我充满憧憬的青春岁月,在那张半价票上留下一份朴实的温暖。

    告别旧的,迎来新的,无疑是社会的进步,但此时此刻却很难与它说声再见。随着岁月的流逝,绿皮车、黄车站、小站台,这一个个小镜头在记忆深处会变得越来越清晰。在千孔一面的都市里,寻找一份能唤醒往昔岁月的草根情怀,不能说不是一种精神上的奢望。

    往事如烟,难说再见的北营站会永远停靠在我心灵最安全的地方,熟悉的声声汽笛声还会在夜深人静时响起,唤我归家,归家……

本文来源:太原日报20121115;本文作者:白松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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