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忆中的第一次搬家,就是迁到了位于南肖墙西端的浙江会馆。
那时正是“文革”初期,这里早已成了一家建筑单位的办公大院,我们家是这里唯一的家属住户。浙江会馆坐北朝南,分为东、西院及中院三部分,三座大院自西向东横向排列,相互串通,院套院,房错房,布局严谨别致。中院的山门早已废弃,过院通道上建有的望景台阁也已荡然无存,院中的大堂及厢房虽漆迹斑驳,但不失古朴雅典,一棵老椿树的绿荫遮蔽了大半个院子,站在树下,淡淡的椿香味扑鼻而来;西院还存有一座二层楼阁的正殿,面阔五间,入深三间,殿檐下木雕花纹精巧,硬山式的绿琉璃瓦殿顶仍凸显着昔日的辉煌;东院的五间歇山顶围廊大厅依然气势不凡,廊柱环绕,画梁雕阁依稀可见,院里的几株绿槐古朴苍劲,引得雀鸟天天来此聒噪。
我对院落的建筑年代无法考究,但建筑风格确为清代典型的四合庭院。据说清末时这里为关帝庙,香火甚旺,至民国后改为浙江会馆,也是当时唯一的外省籍会馆。
那时,一般的居民四合院普遍拥挤嘈杂,家家院里堆满了煤块、烧土等杂物,而惟有这里宽敞寂静。一到星期天,这里上班的人们都休息回家,院里更显得清静利落。我便支起竹箩,下面撒把诱饵,逮起了麻雀。麻雀们特机灵,但运气好时,也能套住一两只。
夏天的夜晚,搬出小凳和躺椅在院里乘凉。此时,阵阵凉爽怡人的晚风吹散了白日的燥热。蝙蝠们乘着暮色在大院上空飞舞,我把草帽扔向天空,蝙蝠便追逐着扎了下来,它们倏然而过的身姿与白天紫燕的蹁跹给大院带来了宁静的生机,幽微而又疏阔的感觉油然而生。
同学们下学后也喜欢来我家玩,原因就是这里院子大、门道多,我们可以尽情地捉迷藏,玩打仗,放风筝,偶尔背着大人们上房掏雏雀。当时,我很自豪,因为这所院子的存在,我在同学们中间人气最旺。
前些时候,我回去看了它一番。当年的院落已有残破,如今更显得寂寞,不免让人顿生感慨,与对面的铜锣湾相比,恰似天壤之别,真谓身居闹市无人识。而无论如何,童年时代居住过的浙江会馆无疑就是我心目中的地标建筑,永远定格在我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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