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开化市,老太原都知道,那是太原悠久的集贸市场之一。
记忆中的开化市场北起钟楼街,南至开化寺街,约300米长,整个形状像个大腹便便的“双头凤”。两个凤头(入口),东头称(旧)开化市,西头叫新开化市。前者带顶棚,半封闭式,里面的商铺密密麻麻像鸽子笼,商品从布匹绸缎、服装鞋帽、五金交电、土产日杂、文具纸张到烟酒副食,一应俱有。整日熙熙攘攘,生意兴隆。新开化市是仿前者而建,但不知何故,一直缺乏人气,生意要萧条许多。
从“凤头”进去溜达百余米入腹部,豁然开朗,是包罗万象的露天大市场,里面小商店、小吃铺、小摊贩星罗棋布。尤其小吃店此起彼伏的叫卖声勾引得肚里的馋虫蠢蠢欲动,可却因囊中羞涩,只得“听而不闻”,直奔那些挤得水泄不通的人群,那里常有民间艺人表演杂耍,可以一饱眼福而分文不掏。
有变戏法的,一块黑布,摆几个茶碗,若干红豆被他变得神出鬼没,时而从你耳朵里“掏”出来,时而又从蹲在地上的男孩衣襟里“捏”出来,惹得全场掌声迭起;还有耍猴的,头戴鸡翎身着红肚兜的毛猴,随着锣声上下翻舞几下,便手托铜锣绕场要钱,给了拱手相谢,不给则龇牙咧嘴,甚至转身向你撅屁股,叫人狼狈不堪;尤叫人叹为观止的是袒胸露臂的气功师,气运丹田,一声怒吼,单掌劈断一摞整砖,顿时博得满堂喝彩,他却借机推销“大力丸”,说是专治男人肾亏“跑马”;更叫人触目惊心的是江湖术士“口吞宝剑”,尺许长的宝剑插入嘴里,只留剑柄在外,满脸涨得通红,嘴里流着哈喇子向观众求救。众人看得心惊,便慌不迭解囊或逃之夭夭……凡此种种,莫不令我心驰神往,流连忘返,以致常常因此耽误正事(打酱油或买醋),回家挨大人的训。
露天市场向东西各伸出一条夹道,犹如双头凤展开两翼欢迎四方宾客。
东夹道曲径通幽至西校尉营,有新华茶庄,大人们曾带我去听过评书,印象最深的是狄来珍讲《三侠剑》。那声音颇像当今单田芳,苍劲而略带嘶哑,逢要害处,便举起醒木“啪”的一声,来个“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再听就要另外收钱。这狄来珍后来成了太原市的文化名人,被请到山西人民广播电台主播长篇评书《水浒传》。
西夹道坦途直通南仓巷和姑姑庵,那里有澡堂、饭馆、电影院等,周围常有一撮撮人席地而坐,围着一个算命先生,众星捧月一般。其人号称“赛半仙”或“金刚眼”,常指着求卜者说,你肚脐上三指处有粒黑痣。若不信,当场“验明正身”,则黑痣赫然入目,众人翘指称赞,求卜者便络绎不绝。如今看来,那不是“卦托”又是什么?今天那些“医托”“婚托”之流与其相比,怕只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晃半个世纪过去了,再去旧地重游,开化市的变化可谓天翻地覆,记忆中的“双头凤”从头到尾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高大时髦的购物广场和一座仿古式的古玩市场。市场及大街的名称里虽然都有个“寺”字,却没有“寺”的半点遗迹;虽然也是碧瓦朱楹,画栋雕梁,却给人一种“假”的感觉,又听说里面的古董不少竟是赝品,心中便有了一种莫名的遗憾和惆怅……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