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极门下的慢舞始于何时似乎已不可考。对居住在周边的人们来说，记忆持续了很久很久，岁岁年年，仿佛那里一直都有人在“嘭嚓”和旋转；而对来跳舞的男女老少来说，只要没有风雷雨雪，只要不遇上逢年过节，他们就会准时聚在门下，和着音乐的节拍，一起慢舞轻摇……

    拱极门矗立于城市中，高大巍峨，冷峻庄严，但在车水马龙的繁华街头，多少显得有些突兀与孤独。但不管是谁，只要经过这里，都会不由自主地望它一眼，嗅到一丝丝或浓或淡的历史气息，然后将其写入自己对这座城市的记忆。

    最初的拱极门是煊赫的，自明朝起就是太原城八门之一，守家卫园近600年，风光无限；后来的拱极门是破败的，门楼倾塌，垣壁残断，杂草丛生，蝼蚁出没，一片荒凉；如今的拱极门是市井的，有人在这儿晨练，有人来此小坐，有人在这儿跳舞，有人到此唱歌……

    来拱极门下跳舞的，多是中老年人。他们有离退休在家的大爷大妈，有内退、下岗的大哥大嫂，有在附近上班打工的青年男女，也有偶尔路过闻声驻足的舞蹈爱好者，只要二四成双，三五成对，音乐一起，大家便携手揽肩，翩翩舞将起来。而往往一曲未罢，观众已纷至沓来，有的循声，有的觅影，有的依时，或蹲或站，或倚或靠，或躺或坐，悄然便把舞者围在当中。这时，天为幕，地为席，气宇轩昂的拱极门为背景，面前骤然成了一个露天大舞池。

    舞池中，跳舞的人兀自沉醉，如穿花蝴蝶一般，前进，后退，旋转，跳跃，浑然忘我；舞池外，观看的人也乐而忘返，时而鼓掌，时而大笑，时而起哄，时而叫好，把拱极门下的平静时光顿时搅得波澜壮阔。这一刻，舞者与观者如高山流水，两相唱和，而拱极门的古老与舞者的现代也形成鲜明的对比，刻入了记忆：眺门楼吊角飞檐，在《相逢是首歌》中品味慢三；望城墙灰垛青砖，在《两只蝴蝶》里欣赏恰恰；看四周绿树黄杨，在《老鼠爱大米》中感受慢四……真是一边日月沧桑，唏嘘惘然，一边人间烟火，延绵不断。

    拱极门下的慢舞只讲阴晴雨雪，不论春夏秋冬，一年四季都在跳。当然，人数最多、场面最壮观、现场最火爆的时候还是在夏日夜晚。每到这时，附近乘凉的、散步的、无聊的、找乐的人们都会走出家门，径直或辗转，慢慢地聚集到拱极门前。先来的已跳了不止一曲，大汗淋漓，气喘吁吁，仍不肯休息；后到的有些迫不及待，不管音乐到了哪里，相拥着就滑了进去；偶过的或许心和天气一样燥热，禁不住音乐与夜色的蛊惑，也加入这别样的舞会。一曲接一曲，直至夜阑人静，曲终人散。

    乘兴而来，兴尽而返。就这样，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拱极门在岁月里静看时光流转，而人们，则在慢舞中任光阴无声地荏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