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金融危机的缘故，如今太原的许多繁华闹市少了几许浮躁多了几分可人。那日黄昏，去分别了几年的兴华街办完事后，便想去看一个老地方——那里，原来有一棵老白杨，一个小百货摊点，一条不知名的土路。

    沿着兴华北小区一直向西走了几十米，一条笔直的马路横在眼前，路面宽宽的，车辆不停地呼啸着飞驰而过。路两边的树木好像新栽的年头不长，看上去弱不禁风。倒是在华灯齐放的光照下，路两边的小店散发的独特魅力，让人心花怒放。“它在哪里呢？”一切都变了。如今，这里叫千峰北路。

    人流熙攘的千峰北路北段，以前不过是一条凹凸不平、尘土飞扬的土路，离我家并不远。遇到刮风天气，如同走在云雾里。路边有几棵粗壮的老白杨，树下的两三个小摊点在风尘中时隐时现，有几分武侠小说中的古镇味道。在这些小摊点中，有一位卖鞋垫、钢丝球等小百货的摊主，每天风雨无阻地准时出现在这里。这个摊主和我有特殊的关系，所以每次经过这里，我必定一溜儿小跑，生怕被她看见。

    一个夏天的午后，下起了瓢泼大雨，我穿着雨衣急匆匆地往学校赶，经过那几棵老白杨时，看见一辆大客车在那里慢慢地挪动着，好像一个摇摇晃晃的醉汉。原来车轮子陷进了坑里，正在原地不停地打转。司机在车上气急败坏地喊车上的乘客下去推车。车门一开，乘客们蜂拥而出，纷纷跑向那几棵老白杨，因为杨树下有撑着油布和塑料的小摊点可以避雨。靠路口的那个只有三四平方米面积的小百货摊点，在避雨的人们的前挤后拥中，砖头摞起来的一边“哐啷”一声塌了，钢丝球、塑料碗等掉落一地。摊主着急了，赶快支好砖放平货板，然后又蹲下身子不停地捡着雨水里的东西，一边捡一边不停地往身上擦。突然间，周围避雨的人也一下子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愣在那里。我迅速地冲上去，帮摊主捡起来。摊主感激地抬起头刚想说谢谢，她看到了从雨衣里透出的那张脸，幸福地笑了，说了声，上学快迟到了，赶紧走吧。

    这位摊主就是我的妈妈。妈妈从企业内退后，为维持家里生计，在这里摆起了临时摊位，每日能挣个菜钱，妈妈认为这样的收入还很可观。在妈妈不断地催促下，我冒雨走了。走到这个拐弯处时，也就是现在的千峰北路路口，我往后一看，那棵打头的老白杨枝繁叶茂，树下的人们已经开始弯腰帮着捡东西了，还有的帮着稳固摊位，妈妈正背对着我，不停地忙活着。我的眼睛湿润了，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从那以后，那棵老白杨下，那个小百货摊点前，又多了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丫头。

    几年过去了，土路成了一条小柏油路，飞扬跋扈的“风卷黄尘”基本成为历史，附近的居民体会到了出行的方便，妈妈的小摊位生意自然很好。这时，这个小摊位已经不再是养家糊口的经济来源了，而是成为妈妈消遣的一个营生。许多附近的老邻居老姐妹会三五成群地拿着马扎子每天定时来这里和妈妈唠嗑、做针线活。同时，这里也成为妈妈了解社会、奉献爱心的窗口。“这个你先拿着用，没零钱下次再说”。这早已成为外孙子和姥姥开玩笑的口头禅。每个双休日，我们一家人都要聚在那棵老白杨下，那个小百货摊点前，接妈妈的班。

    再后来，这里被纳入城市规划，开始破土动工进行大规模改造。妈妈的小百货生意本身就属于占道经营，当然不能再做了。那时，妈妈随我们一家搬到了五一广场居住。因为忙于生活，对那里又无挂怀的东西，直到千峰北路修好后，我也没有回去过。倒是妈妈念叨过好几回，后来听老邻居打来电话说，那棵老白杨为拓宽道路“献身”了，母亲至此不再提要回去。

    走在千峰北路上，一片万家灯火，心里别是一番滋味。路边的小店有些个人开的，每家都有独自的韵味，小小的店面简约而不简单。我使劲搜索着老树的位置，力求精确到一丝一毫。在这些店面里我不厌其烦地询问着只和老树有关而和消费无关的话题，人们的眼神很怪异，我不敢再继续寻找，生怕敏感的人把我当贼……

    透过小店的玻璃窗看里面，透过玻璃窗看外面，是两种不同的风情。里面的世界虽小，但不是一眼可以看完的，要一点一点地拨开慢慢欣赏，是静谧的；而外面的世界则是动感的，但节奏有快有慢，慢的是能看见休闲缱绻的行人，快的能看见树梢摆动时清风的回转……若是点缀些雪花，我想那是我想要的。

    过去固然温馨，但现在的确美好。哦，千峰北路。我明白了，蓦然回首，我寻找的那路、那树就在那灯火阑珊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