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把城市看作是一个巨大的生命体，当摆脱夜的黑暗、迎来日的晨曦、开始崭新一天的时候，你，会在哪里，向它说一声“Hello”？又会在哪里，向与你一样的人们，送上第一句“早安”？

    我想，这个地方，或许会是遛弯闲逛的公园早市，或许会是行色匆匆的路边街头，或许会是一间间窗明几净的办公室，但更可能是一个个热气腾腾的早餐摊（店），就像歌中唱的那样：“嘿！吃早餐啊，快点啦！有好多好多早餐在这里，在我们最熟悉的早餐店里，不管你睡的多晚起的多晚，晨之美永远在这里欢迎你光临……”

    客观地讲，太原不是一个很讲究早餐的地方，但它却有着自己独到的特色和别致的韵味。因为它既不像一些南方发达地区早茶文化的精致繁杂，也不似某些北方内陆小城早点用餐的空白简单。所以，尽管城市中有品牌特色的早餐没有足够大的规模，随处可见的早点却又过于鄙陋不成气候，但还是会吸引许多城中人，晨复一晨地赶到那里，舒舒坦坦地吃一餐，然后开始一天的工作和生活。

    太原最传统、最流行的早餐是麻叶老豆腐。大街不敢说吧，但凡是胡同小巷（尤其是居民区），甭管街窄街宽，也无论路长路短，你几乎都能找到它的影子：路边放一个旧汽油桶改制的大火炉，炉上置一个油光锃亮的黑铁锅，锅边摆一个矮粗胖圆的保温桶，前后或两边排有形制不一的高桌子或低板凳……这些早点摊简陋却不简单，经营者风天会挡一块布，雨天会支一把伞，夏天会搭一个棚，冬天则会搬进附近的屋中。所以你看吧，当金黄的大麻叶儿在锅里上下翻滚，雪白的老豆腐从桶中层层舀出，香气、热气和烟火气的交织中，它身边永远都围着热热闹闹的人们，在热热乎乎地吃着。这种下里巴人的热爱，构成了太原人吃早点的经典影像与恒久记忆。

    太原最具地方特色、也最上档次的早餐是“头脑”，它跟北京的炒肝和西安的胡辣汤一样，听名字就会让你铭刻于心，吃一次更会让你终生难忘，是太原早餐里的阳春白雪。相对于街头麻叶儿摊来说，喝“头脑”的地方正式、气派了许多，它们一般都在饭店（最差也得是个小饭馆）里，风餐露宿的几乎没有。从最早的桥头街清和元（现迁至柳巷铜锣湾），到后来的并州路晋阳饭店、南肖墙山西饭庄、解放路鸿宾楼和民族饭店，再到如今的府东街迎春楼、西羊市桃园春、桃园二巷清聚元，在主城区串起一条只有地道太原人才能找到头脑吃喝的地图。寒冬腊月，冷风阵阵或白雪皑皑，当白乎乎的一碗糊状浓汤端上来，暗红的羊肉和洁白的山药在其中若隐若现，面前一小碟青翠的腌韭菜和一大笼冒着蒸气的烧卖，手边一小壶温暖香醇的黄酒，你能强烈感受到，那无与伦比的民间滋味，以及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幸福与美好。

    除此之外，城市里的早餐还有一条雅俗共赏的脉络，就是那些介于高端和低档、大素与大荤之间的风味美食：起源于鼓楼街的羊肉汤配烧饼，飘香在南肖墙的牛肉丸子汤就麻叶儿，以及遍布街头巷尾的鸡蛋灌饼和各种串串……时间跨越春夏秋冬，地域纵贯南北东西，均成为喜欢走“中间路线”的太原人的早晨最爱。

    好友一家移居上海十几年，当2011年春节的早晨，她在城隍庙招待我大吃生煎和云吞时，突然告诉我：“我爸妈刚回了太原，他们此行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再吃碗老豆腐，来根炸油条，但昨天打电话说因为过年，街上连一家卖油条的都找不到……”这话让我感触颇深，当有人千里迢迢地来到另一座城市吃它的风味早餐时，却还有人在风尘仆仆地赶回故乡家园寻找记忆中的美食美好。我能理解每一种思想或行为，因为从表面上看，老人或许只是想吃街头简简单单的麻叶老豆腐，但在内心深处，他们却是要用一种最市井也最温馨的方式，向这座从夜色里醒来的城市，轻轻地道一声——

    太原，早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