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永远是清晰的。上世纪50年代家中曾养过一窝兔子——一公一母两只老兔,小兔则时增时减,无法确定是多少只了。早春三月,大地解冻,最先钻出地面的野草中,便有甜苣。田埂边,渠堰上,麦田中,像是一夜之间,便有一片尖尖的嫩芽露出头来,没几天,便有了两三片叶脉泛点红色、稍显紫色的绿绿的叶片,随后便越长越旺。由于兔子最爱吃的野草是甜苣,于是,从春到夏,从夏到秋,提个小篓子,拿把小铁铲,爬坡堰、钻麦田、挖甜苣便成了儿时一道抹不去的记忆。
前些年,忽闻城里人对一种叫“苦菜”的野菜十分青睐,市场上有售,价格不菲,饭店里有卖,特别稀罕。一打听,才知就是甜苣。儿时的兔草突然变成了餐桌上的菜肴,我不得不对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东西刮目相看,儿时的记忆也越发地清晰起来。
甜苣能吃,是母亲告诉我的。用甜苣菜拌糠来度过荒年,曾是她痛苦的经历。一次,我挑了一篓子甜苣回来,喂了兔子后,央求母亲给我们做点菜吃。母亲细细地择了一些嫩叶嫩茎,开水汆过后,凉水浸泡了一天,然后调了盐、醋,弄了一小碗,中午吃红面剔拔股时,兄妹几个都夹了些。然而,那股子苦涩味久久在喉咙里转悠,使本就难吃的剔拔股更咽不下去。远不如家中的黄菜(一种用芥菜腌制的酸菜,为家乡早年间春天青黄不接时的主菜)好吃。自此以后,我便对它敬而远之。一晃几十年过去了。这两年,年届九旬的老母亲突然也对甜苣有了好感。从春天开始,她隔三岔五都会转悠到村边,挖一兜甜苣回来,依旧法泡制,唯一不同的是滴几滴香油,早晚当小菜吃。我也偶尔尝尝,竟没有儿时那么难吃,慢慢咀嚼,细细回味,仿佛还有一丝甜甜的感觉。吃过以后,口中也觉清爽许多。
细想想,甜苣也确是一种很可爱的作物。清明时节,当它露出两三个叶片时,藏在地下的嫩茎,白白净净,一拃多长。这时的甜苣,是最鲜美的,连茎带叶,都可挖来吃。尤其是在翻耕过的不干不湿的地里,它长得尤为肥壮。而在田埂等板结的地方,叶子会显干,根也细而短。而在较潮湿的渠塘边,叶子宽大但根却不长。甜苣的叶,形状像柳叶,绿中泛红。甜苣的根系十分发达,挖食后,会有二茬、三茬的甜苣钻出来,食之同样鲜嫩。因而,只要你喜欢,甜苣可食用的日子很长。
春天到了,如果你吃腻了大鱼大肉,想换换口味,那么,甜苣不失为一种不错的选择。而你要是有时间,有兴趣,不妨骑自行车到河滩野地去找找看,还可体验一下挑甜苣的乐趣。记着,要连嫩的地下茎一块挖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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