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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西故乡忆旧系列176

儿时雁门关下的文化年

  不光是现在兴过文化年,儿时乡下的文化年,也是过得丰富多彩,红红火火。

    我出生在雁门关下、滹沱河北岸的一个小村里。每年一进腊月,最忙活的是女人们,她们首先是剪窗花,就是剪纸。你别小看这剪纸,它可是体现每家过年美不美的眉眼儿,别人待见不待见,关键是看女人的那双手巧不巧。我的母亲就是村里的一位剪纸高手,别人剪纸前先要在纸上画出样花来剪,可我母亲是看见啥就剪啥。母亲剪的“喜鹊登梅”“鞭炮迎春”“旺气冲天”“改天换地”“愚公移山”等,每年都是全村的剪纸样板。所以在年年的腊月里,我们家最热闹,一群一伙的大姑娘小媳妇们,都来我家拜母亲为师。

    如果说剪纸是文化年的眉眼儿,那么窗画就是文化年的俊脸蛋儿了。这画窗画的手艺,有不少人家是祖传的。女人画,男人也一展手艺。刻成模板印窗画,那是乡村艺人里的行家,是真传,普通人是没有那种绝活儿的,一般人家都是自己画,或者请人画,或者买。在这点上,母亲就比不上父亲。腊月里,父亲买回各种颜料后,先构思上几日,等灵感一来,便一画而不可收拾,连饭都顾不上吃。父亲最得意的作品有“福手莲花桂长笙”“柿(事)事如意牡丹根”“年年有(鱼)余”“喜盈门”等。记得那年春节,村里众乡亲见父亲的这几幅作品最好看,又喜庆吉利,便一家一户地排着队把父亲请去,给他们画这几幅画。没想到那年春节,父亲的窗画“雷”了全村。

    炕头上的墙围画和炕上铺的油漆布画,当然是文化年最漂亮的衣服了。这可不是各家各户自己能鼓捣了的艺术,必须得请那些民间艺人来完成。可以说,这项传承下来的民间绝活儿,是我们家乡民间艺术的精髓。当时在墙围画中最流行的作品,就地取材于本土的杨家将屯兵戍边、镇守“三关”(偏关、宁武关和雁门关)、精忠报国的故事。通过这些民间艺人之手,把这些脍灸人口的故事,栩栩如生地展现在家家户户的墙围画中,不但丰富了文化年的内涵,更重要的是,对子孙后代长年累月地进行着爱国主义教育。

    油漆布画则是另一种表现形式了。这种画表达的是对生活的美好向往。以火炕的大小来确定布画的尺寸,先在底布上刷上油漆,再在油布上作画,然再涮几遍清漆。当时给我印象最深的作品有“一帆风顺”“步步登高”“万紫千红”“一枝红杏入墙来”等。临近春节,各家各户把油漆画布往热炕头上一铺,那真可谓是“布在炕上铺,人在画中游”啊!

    一到晚上,就成了村里排练文艺节目的时间了。所有的节目排练好后,就先在村里演给自家人看,其实不是正式演出,是彩排,可是全村的人们都场场不拉,看得有滋有味。观众都是自家人,所以他们边看边提意见,往往是在演的中间突然停下来修改。有的老子发现儿子演得不像时,就干脆登台示范一阵,直到演得有模有样了,才接着再演。等把各自的节目排练好后,村和村就互换着演出。最关键的是一年一度的正月十五汇演。

    在演出中,经常会弄出些有趣的小插曲来。记得有一年,我参加镇里的正月十五汇演,第一个节目就是我和一个女孩的二人小戏剧《一条扁担》,剧情是家有一条扁担,兄妹二人都争着挑水,参加队里的抗旱。剧中有一个一碗水就能救活一棵秧苗的场面,我要端着一碗水上场。可是那天汇演时,也不知是谁把事先准备好的道具给拿走了,当我回幕后端水时,一看碗没了,一下就傻眼了。这时场记一急,就把一个小铜锣塞给我,见我直愣神,怕冷场出笑话,便一把把我推向了台前。这时台下的观众见我端着个小铜锣当碗用,顿时哄笑一片。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我灵机一动,改了台词:“你们笑个啥呀?啊?现如今是毛主席让咱们端上大大的金饭碗了,你们就一个个地偷着乐去吧!”没想到我这一改词,既救了场,还迎来了阵阵的叫好声。汇演结束后,就在我准备挨批的时候,镇领导和村干部不但没有批我,还一个劲地夸我又机灵又有政治头脑:“真是改得好啊!”最后我们演出的小戏剧还获了奖。

    在过文化年的时候,最诱惑孩子们的,当然是那些出自民间艺人之手的“耍货”,有猎猎响着的风车、悦耳动听的七音哨,还有那些琳琅满目的琉璃喇叭、吹糖人、彩面塑和不倒翁等,让孩子们犹如走进了有趣的童话世界。

    几十年已经过去,现在回想起来,儿时乡下的文化年,仍然是历历在目!

本文来源:太原日报20120131;本文作者:牛润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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