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0年,饥饿的困难时期。年初,山西大学校园里的柳枝刚刚吐绿,宿舍区教工和家属自发地竞相开展了轰轰烈烈的“大生产运动”,楼前房后原先种植花草的园地以及可供稼穑的空地都被开垦出来种上了粮食和蔬菜。校方对此既不鼓励提倡,却也没有断然制止。父亲顺应潮流,率领子女向后窗户外一片空地发起了进攻。春而夏,夏而秋,功夫不负有心人,一块往年杂草丛生的土地,在我们汗水的播洒下,奇迹般挺立着十几株挺拔苍翠的玉茭,七八棵顶着金色花盘的向日葵,植株间见缝插针点缀着挂满胀鼓鼓豆荚的青豆棵。这片小小的园地,成了妹妹和我捉蜻蜓、捕蝴蝶的乐园。幼苗出土伊始,我就期盼手捧煮熟的玉米大快朵颐。
晚饭后,父亲终于下达了采摘的指令。我沉浸在丰收的喜悦中进入梦乡。
“收秋啦,快起床!”天刚蒙蒙亮,迫不及待的哥哥率先吹响了进军号。半小时后,全家人在“田间地头”聚齐。父亲说:“成熟的棒子我都做了记号,可以摘,不太熟的过几天再摘。”大家七嘴八舌地响应一声,干了起来。5岁的妹妹哼哼唧唧地发表意见道:“我要吃毛豆,我要吃毛豆!”说着,走到一棵青豆棵前,两只小手紧紧揪住豆棵用力拔,结果豆棵没有拔起来,反倒摔了个屁蹲儿,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说话间,手脚麻利的哥哥已掰下一穗玉米棒子放进篮子里。两个姐姐欢快地哼唱着“南泥湾小调”,迈着轻盈的步子,左一穗,右一穗,嘁里喀喳掰着玉米,举手投足像是跳舞。母亲用一片绿油油的葵叶顶在妹妹头上,指点她把掰下来的玉米棒子捡到篮子里,两人充当了运输队的角色。不一会儿,玉米“收割”完,我们又向青豆棵发动了“围剿”,很快再传捷报。
楼前楼后弥漫着香甜清新的气息,远处传来悠扬的歌声和欢笑——别的家庭也开始收获劳动果实。我们擦拭着满头的汗水,忍着饥肠辘辘,等候玉米和毛豆出锅。其间,多才多艺的哥哥,即兴讲述了“狗熊掰棒子”的寓言故事,绘声绘色的表演,把秋收的欢乐推向高潮。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