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每当秋高气爽、天干物燥时节,古城太原就呈现出独有的市井奇观——家家户户打煤糕以作过冬储备。6岁那年,我第一次“正式”参与打煤糕。几十年过去了,当时情景历历在目。
国庆节后,母亲从煤场叫来半吨阳泉煤。据说这种煤虽比西山煤和观家峪煤贵,但易燃,且火力足,还能捡出不少碎炭块儿。父亲则亲自踱到宿舍院大门外,选购回一平车颜色暗红、夹杂着缕缕白色丝状物的烧土。那时大家都争着买这种夹带白丝的土。为啥有白丝才是好土?那白丝究竟是啥?可惜拥有博士头衔儿的父亲也答不上来,所以我对此至今不明就里。
星期六下午,住校的哥哥和两个姐姐都回来了。匆匆吃过晚饭,我们在父亲的带领下,掀开了战斗的序幕。首先按煤七土三的比例堆在一起,搅拌均匀后,摊成一个蓄水池一样的大圆圈。为了避免跑水,哥哥跳进去踩了又踩,拍了又拍,确信质量达标才跳出来。一桶桶清水倒进圈子里,圈子里的水位渐高,活像堆砌了一座拦河大坝。随后,大家沿着圈子,把煤土混合面儿一点点撮入里圈。圈子逐渐缩小,水面消失了,又小心翼翼地堆成圆锥状。父亲说,洇上一夜,闷透了,打出的煤糕好烧。
第二天,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母亲满面春风地说:“老天爷也来帮忙呢,干完活儿,中午吃炸酱面!”我们兴奋地嗷嗷叫,高唱着《南泥湾》,按照各自的分工,热火朝天干起来。我的任务是:在一片空地上,撒上一层细细的灰渣面儿,这是为了等煤糕晒至半干时,便于掀起来。
时间像一条静谧的小溪不知不觉地流淌过去。闷了一夜的那座颤巍巍的土山,转眼间变作一大摊黑亮亮的煤泥;转眼间被父亲和哥哥一锹锹运输到楼前撒了灰渣面儿的空地上,排成一行行奇形怪状的黑窝头;又转眼间被两位心灵手巧的姐姐用煤糕模子脱成一方方漂亮匀称的矩形煤坯。
父亲又交给一个新任务——统计成品数字。可这个任务总也完不成,因为厨房飘出的肉炸酱香味儿太诱人,对我的工作干扰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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