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我家住在太原市城坊街。城坊街分为东、西两街，它的得名来源于十字街头的那座颇具规模的城隍庙。那时小孩子们不懂得城隍庙里供奉的是什么神仙，只觉得那一块方圆森然奇妙，热闹好玩。

    其实每个地方都有城隍庙，城隍即在民间是保佑州府、县治城池的神明。据考证，太原的城隍庙建于明洪武三年，史料记载其时占地万余平方米，庙门两侧各有高大的牌楼一座，正南面隔街建有富丽堂皇的“乐楼”与戏台，专供城隍爷看戏娱乐；步入庙内，前院钟鼓二楼，亭台花榭，真武楼，阎王殿等，肃穆森严；后院花园草木茂盛，菜蔬飘香。整座建筑群体规模宏大，可以想象明清以来的城隍庙内风光明媚，香雾袅袅，庙外鼓乐喧天，商贾云聚。

    民国初期，城隍庙被废弃，此后便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威严和辉煌。我记事时，这里已被太原印刷厂占用，仅遗存的钟楼、鼓楼和东配殿也住上了人，整个庙宇被蚕食殆尽。虽然人间的炊烟代替了香火，不过，那时庙内还残留着部分神像及碑文铭刻等，每年报春的燕子还往来穿梭在飞檐下衔泥筑巢，贪嘴的麻雀也立在斗拱上唧唧喳喳，神像背后、阁楼旮旯里成了我们小孩子们玩“躲猫藏”的好去处，在石供桌上跳上跳下也成了我们的乐趣。庙院里居民住户的锅碗瓢盆支撑着常年失修的庙墙、屋宇，使得行将颓废的庙宇另有一番生机。

    上世纪60年代初期，城隍庙周围依然热闹，庙门前、空旷的戏台遗址都有卖小零食的、弹棉花的、摆小人书的……那时除了钟楼街、柳巷及五一大楼热闹外，便数城隍庙这一城隅了。如果把城隍庙作为坐标系的原点，则往南是鳞次栉比的解放电影院、解放副食大楼、人民市场，往北是大北门的天主教堂，十字路口东南角的解放百货大楼与之遥相呼应，往西一里地便是来省城必游的太原动物园；处在这样的氛围之中，没落的城隍庙依旧显得卓尔不群，森严肃穆。每逢周末，城坊西街上人群川流不息，歇脚的时候，顺便在“乐楼”遗址的老槐树下喝碗热茶。

    然而城隍庙这样的光景依然没有维持多久，1966年秋初的一个上午，停课在家的我又跑到城隍庙里找同学玩时，只见庙内的大小神像、牌匾窗棂及石刻等全被扔在了当街之上，一群红卫兵正在抡锤猛砸。同学的母亲无奈地悄声告诉我俩这是在“破四旧”。“文革”又让庙宇内的文物再遭浩劫，但这“破旧立新”的行动让周围的住户无所适从，后来，就很少有人向这里回望几眼。

    今日，站在城隍庙前，环视周边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城隍庙的残破景致令人唏嘘：到处是残垣断壁，一片荒芜，饱经风雨的钟、鼓楼早已破败不堪，更没有了燕儿翩跹的姿影。

    太原城隍庙，是一座城市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