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小平车在农村是必不可少的运输工具。记得在1965年的秋天,父亲不在家,作为长子的我自然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力。
玉米收获的季节,个头偏小的我和母亲带领弟、妹,向邻居润生家借了一辆小平车到地里拉玉米。我们先用镢头刨开一条土道,再把平车顺道拉进地里,用绳子把草帘子拴在平车前后,然后,开始掰玉米。等掰满一平车玉米,我驾辕,肩上拉套,脖子用力,裂着嘴使劲拉,妹妹们弯着身子,双腿后蹬,用力地在后边推。尽管地离家不是很远,可毕竟我们年纪小,一车拉回家,个个都大呼小喘,筋疲力尽。擦擦额头的汗珠,待赤红的脸蛋降降温,接着掰第二车,接着拉第二车,接着大呼小喘,接着筋疲力尽。就那么掰一车拉一车,一车接一车,我的膀子上留下了道道血印,一出汗,钻心地痛,还不敢吱声,心想:一定要咬住牙关,为妹妹们做好榜样。那时,我曾无数次幻想,如果有一种方式能代替我这人力拉车的活儿该多好啊!
不久,队里为了响应农业学大寨的号召,为多积肥,多打粮食,买回了4头小毛驴,拴起了4辆小驴平车,我很幸运地赶上了队里的小平车。我们队4个赶驴平车的人都很团结,像个小集体。
记得我赶的那头驴是杂毛,石明哥赶的一头是小黑驴,两头驴不知什么时候结下怨,一见面,杂毛驴总要扑向黑毛驴撕咬。一天,我们忙着掏粪,我的小毛驴停在十字街的一个巷子里,石明哥也赶着毛驴车迎面过来,没有防备,杂毛驴拉着平车猛扑过去,一下咬住了黑毛驴的耳朵,黑毛驴一挣扎,平车上的两桶粪瞬间洒了满满一巷子。过后,我们说起这段故事,常笑得前仰后合,没想到毛驴还会记仇打架。
平车一辆,小毛驴一头,大木桶五只,这就是掏粪的全副装备了。在那吃工分喝工分的年代,掏茅粪定的工分不低,而且时间比较自由,因此成了社员们的吃香活计。
那时人多粪少,4个队有16辆平车用来拉粪,各队还有担子队,而茅坑(厕所)是有限的,这就有了竞争。急性子的人早晨约三四点就走街串巷,到住户人家、大街上的茅坑掏粪了,一般到八点多钟就掏完了。别看掏粪是个脏营生,手脚利索的竟可以不沾一点粪便,精巴人才干得了。你若邋遢,会淋淋拉拉溅洒得四处都是,主人家也会做出不让你掏粪的选择,还会恶狠狠地对邋遢鬼们说:“滚蛋吧!”为抢茅坑,互相要吵架,有时还会用掏粪的家具厮打起来,惹人笑话。
掏茅粪的人不仅要和茅坑的主人搞好关系,而且还要精于算计:院落里各住几人,粪坑有多大,多久能积满,并据此做出精心安排。
寒风刺骨的冬季,天寒地冻,倒下茅粪和不成堆,就铲土围成直径两米、一尺多高的土沿,土话叫圆形粪盘。一粪盘倒一平车粪。那天,我们拉到地里,和粪的人还没有出来,趁此机会投机取巧,一车倒入两个粪盘中,就可以算两车的工分,并细致地在两个粪盘的土沿上轧出五个桶的印子,然后再轧出两个车印。做好了手脚,准备离开时,队长忽然站在我们面前。他是深更半夜悄悄地藏在地楞下的,我们被“一举抓获”。天亮后,我们立刻到队长家里求情,按现在的说法,生怕炒了我们鱿鱼。队长绷着脸甚是可怕,慢吞吞地说:“看你们都是十几岁的小娃娃,下次不敢了啊!”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
秋天,我们赶着毛驴车从地里往场上拉庄稼;冬天,往地里送粪,一年四季,小毛驴平车穿梭在田埂地垄、大街小巷,为生产队的农业生产、粮食增收立下了汗马功劳!
小毛驴平车编织的故事,现在讲出来近乎天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