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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中平原忆村戏

  晋中平原乡间的官道上,十几辆胶皮马车浩浩荡荡迤逦而来,前呼后拥煞是壮观。只有省城的大剧团才有如此大的阵势。行步车的前端,坐着剧团有名的坤角,她们随着马车的颠簸扭动着腰肢,悠然自得。唱武戏的后生们不耐马车的悠慢,早已嬉戏着远去了。

    远村依依,炊烟袅袅。忽地,望见彩旗在戏台顶端飘拂着,哦,村子到了。

    村口站满了衣着鲜艳的男女老少,他们自发地来迎接省城的大剧团。识图的老马临近家门也格外亢奋起来,四蹄腾挪拉紧了缰套。此时,最风光的莫过于车把式了,在满坡满堰的父老乡亲面前,他们激灵一下提起了精神,吆喝着牲口,皮鞭甩得脆响,扯套拉缰,上坡过坎,使出浑身解数,引来阵阵喝彩。

    马车进入村中到了下榻之处,场面顿时沸腾起来:灶火汹汹,炒瓢叮当,猪嚎羊叫,别是一番热闹。这都是精明的村干部有意安排给演员看的,猪羊早就绑在那里,何时宰杀要看时机,不早不晚就在剧团进院的刹那,显示出村里的好客与热情。

    晋中一带农村历来就有尚武好胜的习俗。戏台下那块剧中的位置历来是邻村后生们必占之地,俗话叫做“抗前台”。大幕拉开,戏将开演,从戏台上望去,台下一片彩色毛巾涌动。后生们将各色毛巾随意往头上一挽,额边溜出一绺小穗,粗犷中绽出一丝俊俏。他们放肆地用方言俚语点评着演员,一边互相角力抗挤,两臂尽力控制着脚下方寸之地。不断有人被排挤出局,又不断有人抗挤进来。只见有一健壮魁梧后生突破重围,左拨右扛,台左台右任他往返,然后回头昂然四顾,显示着胜者的尊荣和快意。引来闺女们的频频回眸。

    午饭时,只见一精壮的汉子,手把面团,抹了少许麻油,背对开水锅一米许,手掐猫耳朵往身后扔去,猫耳朵尽入锅中无一落地;另一胖厨师,光头上蒙了一块白布,将醒好的面团顶在头上,双手各抓一把削面刀,前弓后箭拉开架势,左右开弓,条条削面飞入锅中,泛起时,削面两头尖尖、中间棱棱,状如柳叶,煞是好吃。

    一日时近中午,冷锅冷灶无啥响动。原来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下乡必须吃一次派饭。是时,院中一头站着剧团演职员,另一头站着成分好的农民。他们全然听不进双方领导的简短致辞,闺女媳妇们抢先将剧团的女演员拉走;继则又将标致的男演员拉走。剩下几位壮汉蹲在一隅神情沮丧地问道:“队长,我们去谁家吃哩?”队长摇摇头无奈地一笑,大手一挥,“走,都上我家,油糕羊汤面。”

    唱罢大戏,锣鼓响动,剧团将要赶到下一个台口,于是全村出动。依依惜别。直到马车荡起的阵阵灰烟缓缓散去。

本文来源:太原晚报20120312;本文作者:马肇录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1-05-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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