滹沱河，从家乡的村西头蜿蜒而过。30多年前，一座歪歪斜斜的土木桥横在河面上，把村庄与有着悠久历史的崞阳古镇紧紧连在一起,人们稀稀拉拉地从这座桥上走出家门，去看外面的世界。

    昔日的滹沱河河面宽约300米，两岸绿柳成荫。大桥由木料搭建而成，桥面上铺着灰渣，大概三四米宽，两侧没有栏杆，是标准的单车道。人民公社时期，能见到几辆“解放牌”卡车通过就很惊奇了，主要是以行人和自行车为主。生产队的大马车来到桥头，赶车的总要停下来，向对面望一望，若没有正在上桥的大车，方可安心通过。若对面也有车靠近桥头，远远地打个手势就明白谁先过，谁靠边等一等，从来没听说过两车僵在大桥中间，各不相让的事。

    这桥桥身不高，儿时，几个小伙伴都敢光着身子并排站在桥边上，一声“1、2、3”，跳进河里玩狗刨。距桥头几步远的土坡上，有一两间小屋，一个看桥的老爷爷常年住在里面，村里人称这里为桥房。依稀记得墙角立着粗制的鱼竿，地下堆着厚实的雨裤，床上吊着黑色的白蚊帐。屋后一棵不大的桃树，浓密的桃叶、交错的桃枝、散发着香气的毛茸茸的嫩桃；旁边有一块小菜地：一架架半红半绿的西红柿，一垄垄又粗又直的大洋葱，抱着头的茴子白，歪着嘴的长茄子，落在金针花上的白蝴蝶。早晨，远远望去，雾气中的桥与小屋连在一起，宛若一条在草地上蠕动的长蛇。

    每年的七八月间进入主汛期，平静的滹沱河突然变得不安起来，汹涌的洪水越过桥头，两岸的树木被冲的横七八歪，桥身摇摇晃晃，经常连人带桥被冲在激流中，给我留下许多有惊无险的记忆——什么时候能建一座宽广结实的钢筋水泥大桥呢？两岸的人们耐心地盼望着。

    16岁那年，我踏着这座木桥离开家乡，走向外面的世界。也就是这一年，一座宽广美丽的大桥横跨在滹沱河上面，圆了人们多少年的梦想。伤痕累累，满目疮痍，修修补补多年的老木桥从此消失了，但桥孔里的鸟窝，桥桩下浅水洼里游动的小鱼，满脸泥水挽着裤脚在烈日下发亮的光脊背，却时刻在梦里萦绕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