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抗战时的中学生活

  我的老家在山西省盂县清城村,1938年秋,日本鬼子和警备队经常袭扰清城,我就读三年级的清城小学被迫停办。所幸,坪上康广成老先生腾出家宅三间,自任家庭教师,督课自家失学的女儿和三个孙子念书,我和同村三四个孩子也加入其中,读的是四书五经,方法是死记硬背。祖父看我除了背诵,基本没学到什么东西,于是把我从广成先生家召回,亲自教授我与另外三五个孩子,但也没多久就维持不下去了。祖父经常语重心长地教导我:“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你不读书习字,不学会打算盘,将来是没有立足之地的。你看日本鬼子还能永远占住咱们的土地不走?中国人迟早会把他们赶出去的!你不学习,到那时可就来不及了。”

    1941年秋天,我们全家除祖母和小孩子外,都进城领到了“良民证”,这为我们前往晋西开出了通行证。1942年春节刚过,父亲安排我随其朋友徐大成到了山西省第二联合中学所在地乡宁县西村。这是一个位于黄土坡上的小山村,十之八九的百姓居住土窑洞,富户盖的瓦房极少。学校的主要科室占着一个大院,学生分散住在老百姓腾出的土窑洞内,里面有盘大炕,能睡下十几个学生。我被安排住在总务科的一眼窑洞里,每天随初七班上课、吃饭。教室也是一眼窑洞,在洞底土墙上挂着一块不大的木制黑板,学生各自带板凳,手里拿着夹讲义的书夹,就算上课了。

    没过两个月,学校迁往陕西宜川秋林镇。我们每个人背着小铺盖卷,步行一个月才到达秋林。新学期伊始,15岁的我进入招收初一年级新生的初八班学习。所开课程有国文、数学、历史、地理、物理、化学、英语、美术、音乐、体育等十门。数学、物理、化学课对我来说是全新的,仅凭小学四年级传统诵记水平的基础,数理化知识学得很吃力,为此我的内心十分苦恼,却没有勇气向忙于公务又苦心培育我的父亲诉说。现在想来,学习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知识需要长期积累,采用任何不科学的办法,都会适得其反。即使你十倍用功,到头来只能事倍功半,我的亲身经历,正好做了印证。

    1943年,我们从秋林迁往宜川孔崖村。学校是一溜儿窑洞,位于村后的一个土山坡上。山坡向阳,从坡底到坡顶打出三层窑洞,学校的行政部门在村里,底层窑洞住教职工;中层是教室及教导处、训育处,不大的一块空地是学生集会和用餐的地方;上层窑洞为学生宿舍区,厕所在坡顶。我被分配在初十班,开始了新的学习生活。孔崖村下有一条清流,水流不大,清澈见底,我们到河滩里找一块四五十厘米见方的石板,再找几根小木棍,在窑洞中床铺对面的地下朝土墙上掏一条能插进石板的槽,将石板的一端嵌入,另一端以木棍支稳,上面放一个由墨水瓶做成的小煤油灯,便是一个自习小桌子了。我们坐在各自带的小板凳上,夜晚在自制小桌前上自习。上课的时候,每人手拿小板凳,夹着讲义,到有黑板的窑洞听老师讲课。在孔崖村我学到不少知识,作文还受到国文老师的好评,教数学的黄老师,平定人,我从他那A角加B角中学会了几何。

    19458月,已在孔崖村生活了两年的我们,得到了抗战胜利的消息,大家兴奋不已,蹦跳欢呼了一阵子。紧接着,又向陕西韩城县西王庄井溢村徒步迁徙。此时,校长张纯熙到西安医病去了,教职工也纷纷各奔前程,只留下几个后勤干部和伙食管理员工,一些学生也离校返家去另谋生路。学校停课了,可时间不能荒废,我设法在这时读完了《三国演义》、《红楼梦》等几部古典文学著作。

本文来源:太原晚报20101219;本文作者:董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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