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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豫让的赤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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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旧晋祠公路一直向南行驶,在快到晋祠宾馆时向西转弯过去,不远处的西山脚下就是赤桥村了。心底里盈满了小小的期待,从新建的许多院落旁的道路走入旧村,十字街口一棵硕大的老槐树下,六七个女人闲闲地坐在绿荫里织着毛衣,有的搂着小孩在闲聊,让人惊讶于这里散漫而恬静的生活状态。 左顾右盼地寻找那道让人牵念了许久的豫让桥,树下的女人七嘴八舌地说:“桥就这里啊,在你的脚下。”赤桥村内,跨智伯渠而建的豫让桥和那条从村中流过的长渠,已经封印在了这十字街头的水泥路下。还有位老人讲桥已经拆了,可东西都保存着。莫非就是路边那几块磨损得看不清轮廓的石柱?在十字街头不舍地徘徊,久久地停驻在面阔三间朽败不堪的豫让祠和已经分辨不清面目的观音阁前,唯有那棵据说有3000年树龄的古槐,是豫让桥和智伯渠永久的标志了。 太原建城前后的历史似乎总会在《史记》的卷帙中浮突出来,璀璨得耀人眼目。豫让的故事如同《史记》字里行间凸起的一阙琴音,清迈而激烈。春秋末期,晋国六卿而唯有三家分晋,六卿之一的智伯被赵襄子杀掉,那颗头颅还被涂上漆当作器具来使用。智伯的家臣豫让留下那句“士为知己者死”千古不衰的慨然承诺,走上了刺客的道路。古代“忠义”的内核如此复杂耐人寻味,但一旦付诸于行为,便会以惊天地泣鬼神的决绝姿态呈现出来。 赵国方定气势如虹,赵襄子的脾性也渐觉宽容,他放过了第一次刺杀未成的豫让。豫让涂漆吞炭,声音喑哑,面目全非,他已经做好了第二次刺杀的一切准备。我常常会想象那是怎样的一种场景:豫让屏息伏于桥洞下,身躯硬弓样绷紧,蓄势待发,期待着在顷刻间一跃而出,将那柄重剑刺入仇家的胸膛。然后,在刀剑洞穿的厉痛中彻底卸除了身心的重载。 豫让又没有成功,他被赵襄子的卫队团团围住。就在那桥上,两个人久久对视,这是一个王者与刺客之间生命层次里最丰富、最激荡、最惺惺相惜的心灵碰撞了。豫让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响起:“我听说明智的君主不会遮蔽别人的美德,而忠臣有为名节去死的品德。前面你已经宽恕了我,天下的人没有不称赞你的贤德的。今天的事情,我一定会服罪接受惩罚的,然而我只想请您脱下衣服来,刺击你的衣服,这样来表达为智伯报仇的心意,就是死了我也不会遗憾。这不是我所敢奢望的,只是对你说出我的心里话吧!” 豫让的行为无关金钱与权谋,单纯得如同一潭清水,澄澈到几乎透明。史书上说:襄子大义之。他竟真的脱下衣袍让人送与豫让。豫让纵跃起三次,用剑刺向衣袍,剑光清冷凛冽,然后慨叹一声:“我可以到黄泉下报答智伯了!”挥剑自刎,一个悲剧英雄轰然倒下,血溅桥红遍染。于是,这桥名为豫让桥,又被称为赤桥,赤桥村也因此而得名。 如今,《史记》长存而赤桥已深埋,让人想到了那个关于时间和现实如何打败古迹的悲凉话题。回家以后,在资料中看到了几篇这样的报道:赤桥村已经和中国其他六个特色村庄,纳入了欧盟“中国农村可持续发展科研项目”。晋祠镇政府和村委对赤桥村的保护有了很多的设想和规划。 小贴士:赤桥村在晋祠宾馆西侧,有明显路标。自驾可以直接开到村中。公交车有很多趟,坐到晋祠宾馆站下,大约走一二百米也就到了。 走进赤桥村,老槐树下坐着的老人说着尾音柔软的太原话,称那条从街口直贯向西的小街为“官道”,那种古雅的叫法,让人一下子体味到了这座小村的年深久远,便会生出无论如何要去探究的好奇。 官道并不宽,秋初的阳光多情地把这条小街照得亮亮的,街头豫让祠颓旧的檐角,连蛛网的细丝都看得一清二楚。这条街是赤桥村最热闹的地方了吧,老而不旧的小店铺还写着“??门市部”的字样,路两边有不少挂着牌子的明清民居和旧式平房院门敞敞地开着,“刘大鹏故居”大门上方镌刻着曾经光耀门楣的“举人”字样。“郑家宅院”小小的院落里,正房窗下还放着守护家宅的小神龛。女主人正在招待她的兄弟,小木桌上摆着茶点水果。一棵大大的花椒树挂满了珊瑚珠子样的籽粒,择一颗碾碎,微麻青涩的香味沁入鼻腔,又长久地留在了指尖。 无意间走入郑宅旁的小巷,一道窄门里隐约着各种花木,冒昧地闯进去时,立刻被惊着了,庭院中摆着很多盆栽的花,外皮黑亮的大水缸里储满清水,木格子的窗上贴着麻纸,石榴树下的太师椅上还铺垫着碎花布拼缝的小垫子。通往里院的木质门楼保存完好,带着被时光揉搓过的贵气伫立在那里,上面刻着“光裕”两个大字。一切都像是幻觉,我们突然穿越到明清的年代。从一间很大的当做厨房来用的偏屋里走出了女主人,身上的衣服旧而干净,娴雅的声音在这所古老的宅院里细细地响起时,院外的一切,恍如隔世。 这里是仁家老宅,从前是经商人家,现在只住着两位老人。女主人拉开一扇很旧的门,宽敞的大屋属于三进院落的第一进,某个特殊年代被征做过食堂,现在破损到已经不能住人了,女主人叹息着:“很想把家里修得更好些,只是没有这个能力了。”叹息声中有着许多的“不舍”,让人在欣赏之外有了如何保护这些古老民宅的省思。 离开仁家老宅随意拐入另一道小街。街中心有一块不大的空场,竟然放着一座水缸大小的神龛,神祗的灵光还没有从这里消失,神龛前的香灰可以看出常会有村民在神灵前拜拜。空场向外辐射出数条巷子,似乎都深隐着不少深宅老院。葱茏树荫下紧闭的木门扇上方,还会看到一些字迹不清的匾额。或许吧,要想体味出被称为“晋阳”这方水土的历史,走入赤桥这样的古老村镇,便可以触摸到它曾经的文化绵延。 这里到处都是老槐树和枣树,土坯院墙斜铺在土路上的影子,阳光透过枝叶,撒落下点点光斑。墙里边搭着棚架,两尺长的绿皮大倭瓜和满架的紫葡萄挤在一起,瓜蔓爬到了墙外,一排砖房隐在绿丛里看不清模样,家养的肥猫倒是窜上墙头,好奇地盯着比它还好奇的旅者。民居小院里的秋天,像是村里人刚打出炉的笨月饼,又甜又酥松。 后街上的悟圆寺才刚刚完成了修缮,不远处的山坡上,兰若寺重新在旧址上建了起来。还没有涂抹过漆色的大寺已经有了些曾经的气势,在它背后的西山,也不知怎的,就有了一种沧桑的味道。赤桥村还没有被开发,街上看不到被装潢得看不出年代的酒肆商铺,也没有许许多多大红灯笼高悬在任何一个可以看得见的地方。清淡的日子流水样淌过岁月,亲切而丰富的生活空间,与城市里水泥堡垒样逼仄的生活状态如此不同。让人心向往之。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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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桥村豫让桥旧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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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来源:;本文作者:张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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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2-11-16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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