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古县，我才知道，自己对山西这片土地还是一知半解的。看到那些如丘陵般的山形，听到已久违的清澈的河水声，便有种既在山西又不在山西的错位感。突然想起阎锡山治山西时曾有四大秘书，一为五台山代表，一为娘子关代表，一位晋东代表，一为运城代表，这虽有他异乎寻常的政治手腕，但未尝不是一个因地制宜的创举。
一县名“古”，当然有行政规划上的考虑，可一旦成为定制，所谓“必也正名乎”，只一“古”字，想必就已无形中给这方水土带来了许多灵性，而至于人事与社会风俗，便更会有一种人文的潜移默化。
居一方偏远狭长之地，倡文化兴县大旗，古县的百姓一定付出了许多辛苦。发展有多种，靠着文化自身的招引，如此的发展，低碳、美丽、纯粹。骏虎早就说，他要回古县写他的一个长篇小说去。说了几次，好几次吧，我都想问他一下，只有这个地方，才适合长篇小说的生长吗？我甚至还浮想联翩，他是不是已经找到了如福克纳般的约克纳帕塔法。
在作家赏花笔会暨作家书屋揭牌仪式上，胡平先生讲的一段话，我想是可以成为骏虎痴迷于此的一个很好的理由。胡平大意如此：古县有“天下第一牡丹”，牡丹有高格，其高格在于不媚权贵，而一个作家正是要像牡丹学习不媚俗、不媚权贵的品格。
然而，那一天，牡丹花儿躲着，只是青枝绿骨朵的模样。它似乎真的有别样的用意。
下午乘车盘旋而上，在将军墓所在的山上，我却看到了此生最为壮美的山花。我喜欢丁香，可只见过园里的各色丁香，从未看到过如此炽烈、漫山遍野的丁香，那种感觉，像就要触到了村妇所织的那种花土布。它们的香味儿，抵过了那日薄薄的风沙，从车窗一拥而入。而那黄色的连翘花，与丁香或相挨，或遥望，正是山野间无数对的恋人，一次浪漫之极的集体幽会。下车来，我还是忍不住折了一簇紫色的丁香插在自己胸前的口袋里。它的香味儿，就是直到现在，仍在我的心肺之间游荡。
无草木性灵，我们该是多么孤单。是不是正如此，我们才会替它们编一段又一段的传奇与故事？那棵大概三个人才可合抱的老酸枣树，站在它的面前，你有可能会想起历史深处那些倔强的身影。它还不到花期，可我想，待它花开时，我一定会嗅到它借风传来的香味儿。
下山了，靠着车窗，薄暮下，群山和衣而卧。或在梦境中，我似乎看到那沟沟壑壑间，竟就全是星星点点的野花儿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