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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心水涛沟

  故乡是一望无际的华北大平原,可我却打小偏偏对山水有着独特的喜爱。当兵来到山西,生活在山水之间,我发现,对山水更产生了割舍不掉的情缘。20世纪90年代中期,我曾在晋中绵山脚下的北京军区某部,担任了近两年的政委之职。可谓是与绵山的山水朝夕相伴,但我因事务缠身从未走进过绵山深处,也未在意过绵山的山水性灵与独特风韵。

    想不到,在我离开仅仅一年多后,绵山修复和开发的消息,便被各新闻媒体炒得火爆。众多的游记、随笔文章,也频频见诸报端。许多朋友从绵山归来,赞不绝口,说是到了灵石或者介休而不登绵山,实在会遗憾终生的。我抵挡不住来自方方面面的诱惑,终于下定决心去登一回绵山,赏一回山水。

    那天,是个星期六。一大早,我和妻子、女儿、侄儿一行4人,便驱车前往绵山。

    沿着新修的盘山公路,时间不长就到了山门。购票后,一位姓常名芸的导游对我说,游绵山,一定要先到水涛沟,那里山古水活,景致秀美,步步有景,景景有典,很值得一观。

    于是,我们直接来到水涛沟。这里,实际上是一条幽僻深邃的大峡谷,长约10公里,两边均是高耸的石峰,陡峭的岩壁由山腰直插到山顶,巉岩兀立,乱石横生。在岩石空隙地带,灌木丛生,谷内遍布着黄榆、枫树、山柏、油松、白桦等,郁郁苍苍,阵风吹过,绿浪翻滚。千年古泉,从层峦叠嶂的峡谷中奔涌而下,或舒平为泊,或飞泻成瀑,或涌流如溪,千回百转,跳荡欢歌。踩着蛇一样弯弯曲曲的乱石小路,由水涛沟逆上,淙淙作响的古泉一直伴我们左右。千百年来,苍鹰低回,空谷鸟鸣,苍岩、古道、奇树、怪石、山花、野草点缀其间,和谐相处。水涛沟这幅奇特的自然风光画卷,不知令多少游人迷醉。

    行进中,我看见沟边的一块大青石上,有一尊男子的玉石雕塑,一手托面,一手轻放,神态淡定。旁边,一个石坛子倾倒着,里面“汩汩”地不断流出清水来。屏气凝神,仔细一瞧,原来是水涛沟一景“知章醉酒”。酷爱唐诗的我,对唐代大诗人贺知章是熟知的。他那为人传诵而脍炙人口的《咏柳》:“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我一直熟记于心。

    据载,他常醉辄属籍,常与李白、张旭等好友饮酒赋诗,切磋诗艺,时称“醉中八仙”。他曾在开元年间两度游览绵山,开元七年(公元719),贺知章首次来到这里,置身仙境,诗兴大发,留下著名诗篇:“别离江南岁月多,绵山修真消劫磨。常见门前涛沟水,不思他山镜湖波。”“知章醉酒”一景,充分展示了贺知章旷达豪放,善谈笑,好饮酒,风流潇洒的生性,为我所倾慕,久久驻足,不想离去。

    女儿拉了我一把,催促说:“老爸,快走吧,前面的景点还多着呢。”是啊,途中,既能观赏“水牛竞渡”“虎神护药”“碧溪垂钓”“牛角挂书”“虎口脱险”“天堂知音”“七星仙桥”“水帘洞府”等众多个景点,又能聆听大小不一、形态各异的瀑布轰鸣。一条湍流不息的十里水系,大小瀑布近百处,一层层重叠而下,仿佛将光鲜的银丝绸缎不停抖动,形成层层叠叠的瀑布波段,使我如置身于扑朔迷离、神奇莫测的南国水乡之中,不禁意趣盎然,达到忘我的境界。

    立于水流之间,望着四周一片片青山,我就像孩童一样静默地睁大眼睛,凝视着蓝蓝的天色、水中的山影和飞扬的流泉,一种醉意在心中翻腾。常年生活在都市,我已对城市的喧嚣与躁动、紧张与迷惑,越来越觉得难以承受;已对钢筋水泥这样的高楼大厦与大街小巷的车似游龙人如水流,越来越觉得厌烦;肩负着沉重的工作担子,面对繁杂的生活环境,越来越觉得压抑。到水涛沟这么走一走、看一看,我顿时觉得一身轻松,情不自禁地释放着自己的情感。阅读着水涛沟底蕴深厚的山水文化,我发自肺腑地由衷感叹;领略着水涛沟如诗如画的独特风景,我的精神亢奋起来。所有的烦恼、忧虑、压抑和疲惫,都抛到了九霄云外,自然而然地融入兴奋、舒畅的氛围之中,心中油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感动,觉得整个身心与大自然紧紧地融为一体了。同时,我也真切地看到了大自然最纯粹而又最丰富的一面,感受到生命深处的另一种景象,这就是和谐与宁静。

    尽管越往上,山越高、路越险,感到举步维艰。但是受贺知章诗句的激励,我还是坚持攀到了水涛沟的尽头——水帘洞。立于洞口,我像是打了胜仗的勇士,充满了自豪感。我想,不论是谁,流连于这性灵的山水之间,都会达到痴迷的程度。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饱嗅着草木的芳香,聆听着流泉的激响,我在大自然中捕捉到了生命最辉煌的一瞬。

    站在一块巨石之上,眺望远处的密林,隐约地随风飘来一种声音,初以为是有人在密林深处抚琴,曼妙的琴声拨弄着我的心弦。侧耳细听,原来是溪水的鸣响。纵目寻觅,稍远处,有一股清而透明的山泉,喷涌而出,撞击着洞下的乱石,激起万朵白浪花。那泉声,和着修复水帘洞工匠的锤打斧凿声,像管弦乐一般传进耳鼓。它忽高忽低、忽远忽近,犹如数根看不见的细丝,抚爱着、缠绕着这条峡谷。山幽林密,泉隐其中,那闪亮的一泓,恰似羞涩的少女,在茂密的枝叶丛中探出头来,向我眨着迷人的眼睛。我顿生爱美之心,真想扑过去,将她拥入怀中。

    在洞口站立良久,我恋恋不舍地又原路返回。飞扬跳跃的流泉,此时又像顽皮的少女悄然跑到我的脚下,洒下一串清朗的笑声后,向山涧奔去。踩着光滑的乱石,我怅惘若失。不料,没走几步,她又悄然跑来,放纵地开怀大笑,把晶亮的水珠挂在我的衣服上。经不住她的戏弄,我抖擞精神,加快步伐,去追逐她的芳踪……水涛沟两旁,交织着的枝枝叶叶,搭起一个绿色的穹顶,掩映着流泉奔涌。

    突然,一阵山风刮过,西北天上涌上来一片乌云,绵密而有力的雨点随之落下,我们急忙找了一个避雨处。不一会儿,雨过天晴。阵雨洗过的天空,显得比平时更加洁净、明媚;阵雨洗过的山林,枝叶儿绿得发亮,小草儿青得逼人眼目,岸畔的细沙微石,纤尘不染;阵雨洗过的流泉,愈加碧绿、澄澈,溪水底部的枝叶,纹脉清晰;阵雨洗过的水涛沟,愈加透明鲜活了。披了这一身的清新,此时的身心,了无杂尘。我深知,流泉受着大山的护卫,才透出一股灵性,大山受着流泉的滋润,才充满勃勃生机。

    痴情地凝视着或飞湍直下,或曲折逶迤,不断地在溪床岩石间盘旋奔涌的流泉,身为游子的我,心里莫名地滋生出一缕淡淡的忧伤。流泉啊,你和我一样,在即将离开生养之地的时候,百般的不舍,又百般的无奈!

    走出水涛沟,我的心境变得清澈纯净,旷达超然起来。水涛沟,祝你永远神奇、娟秀、绮丽、壮美!

本文来源:山西日报20110314;本文作者:王友明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1-06-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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