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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那月南华门

  五一路东边有个南华门。南华门不是门,是条街。先前肯定是个门,但早就荡然无存了。街为南北走向,与近在咫尺的五一路并行,但没有五一路长,几百米的样子。南华门南端接杏花岭街,北边过了精营南横街口便是东二道街了。

    我就出生在这里,曾居住了三十多年。

    那时南华门西边有五条巷,很短,都通向五一路;东边有四条巷,则较长。我家原先住在东二条,我12岁时搬到了东三条。

    这一带文化气息浓厚。省文联(现为省作协)占了一整条小巷,当时省里几乎所有著名作家都居住在这里。在这里你要碰上老农民模样的人不要忽略,说不定就是马烽或是孙谦呢。东三条西口斜对面就是大作家赵树理住过的院子。这个院子在西五条东头上,门则开在南华门街。“文革”初期,我还小,但知道赵树理是个大作家,也见过他。他常常端一盆垃圾来倒,垃圾堆就在我们东三条口上。那时的赵树理已遭厄运了。印象里瘦瘦高高的一个老人,腰是驼弯的,动作很缓慢,穿着颜色很深的旧制服。赵树理的老伴见得更要多些。老太太精干,也很精神,个子很小,仿佛还是小脚,却风风火火的,晋东南口音,干脆,响亮。依稀记得老太太也到过我家,与我母亲说些家常事。赵树理住的院子我常去,不是去玩,而是路过。去五一路,穿过这个院子要近一些。有一次,我又进了这个院,看见赵家窗户上新贴了画报纸,上边有图有文很醒目,我不由地扒在窗台上看那热闹的画报纸。正入神,不料被人一把抓住后脖领拿了下来。缓过神来扭头看,一个脸红红的年轻人揪着我不放,气呼呼地责问我扒在他家的窗台上搞什么名堂?我知道他叫三湖,是赵树理的小儿子,比我大几岁,身材也比我高大一些。我也说不清楚我在干啥,情急之下,一挣一跳,打了三湖一个耳刮子,跑了。三湖没有追上我,我也再不敢进这个院子了。前些年,偶尔听人说,三湖因病故去了,让我很是伤感。那个脸红红的、憨憨的面影,总在眼前闪动,久久挥之不去。

    现在赵树理故居已成了一处文物景点,门前多了一块碑。其实这个院子当时还住着另一位著名老诗人冈夫,赵家是西房,冈夫住东房,此院没有正房,南房是厨房和厕所。

    三条、四条只一墙之隔,那边有什么动静,这边听得很清楚。记得是1968年夏天的一个下午,阵阵的口号声传过来,我们跑到四条那边去看,原来正在批斗赵树理,马烽、孙谦、西戎、胡正等一干大作家陪斗,胸前都挂着大牌子。造反派好像也是文联内部的人,严辞疾语,责问凌厉,赵看似也在努力回忆,认真回答,但总是不能让那些人满意,说是狡猾,于是又引来一片愤怒的口号声。那时小,不懂是非,只觉得场面很好笑。

    上小学时,班里有一对姐弟,家住东四条,父母好像也是文联的什么家。姐姐叫蒋小红,弟弟叫蒋彬彬。对这个蒋彬彬,我当时很不以为然,他很调皮,用时下的话来说,就是经常搞怪。更让人不好容忍的是,他竟然和我父亲的名字差不多,我父亲叫蒋永彬。大约是“文革”前,姐弟俩突然不见了。听说随父母调动到不知何处了。那个年头,做文化工作的,总是不能让你安生的。因为都姓蒋,这些事记忆就深些。

    这一带住了这么多作家、艺术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在那荒唐的年代里,他们都很落魄。但在我小小的心里,对他们还是存有一种敬佩之情。后来从东四条的空房子里,捡回许多书籍杂志,丰富了我少年时代的精神生活,对世界、对生活也有了许多想象。我后来迷恋了一些文艺方面的事,不知和这个环境有没有关系。

    南华门这一带有许多考究的院落。除东四条里有两幢漂亮的小洋楼外,有模有样的四合院也有不少。据老人们讲,解放前这里住过好些高官阔太和大商人,还有一些日本人。我家房子内部就保留着日式风格,炕以上是一个大壁柜,有两扇很大很大的木头推拉门,炕上原先可能铺过“榻榻米”。与赵树理故居相连的一个院子更大、更漂亮,院里搭有藤萝一类的花架,原先是个单位,“文革”中住了好些人家,旧日不知是何人的府邸。

    南华门充满浓浓的市井味道。

    记得更小的时候,我家还在东二条住,东二条和南华门正街两边搭盖了很多简陋的房子,人们叫“棚户”,使本就不太宽敞的街路更显拥挤。那些临街房大都开成小店,有卖杂货的,有卖烧饼的,有卖熟肉的。我们院门口有一家卖丸子汤的,每每炸丸子时,香味四散,让我们这帮小孩直流口水。老板娘断不了来院子里串门,不见人们叫她的名字,母亲提起她时也总是“丸子家”“丸子家”的。那香喷喷的丸子汤上飘着绿绿的香菜,让我流连不已。至今,我对丸子汤还情有独钟,大约是这时留下的情结。

    院门口电线杆下,常有一个挑担卖醪糟的老人,担子一头是风箱,一头是火和锅,现做现卖。老人一边轻轻拉动风箱,一边舀一勺干醪糟放到小锅里,水一开,那带着酒香的味道就洋溢进鼻孔,再加几分钱的话,磕一颗鸡蛋进去,就愈加美味了。大部分的时光,我们一帮小孩只能站在一旁干干地看着,偷偷地咽下不争气的口水,大人是不会轻易破这个费给我们买来吃的。

    东二条是南华门所有“条”最大的一“条”。它有近20个院子,还有3个大宿舍,人们叫“山机宿舍”、“运输宿舍”、“晋生宿舍”,“晋生”乃晋生纺织厂也。东二条东头与双龙巷连接,路南还有一个门可以进入杏花岭体育场,我上学的杏花岭小学也在这里。东二条还有一个煤场、一个粮店、一个菜站。“文革”前那些个体小店,都关闭了,只留下这几家国营的店面,维持人们单调的日常生活。

    我家那时住在东二条8号院,是一个没有南房的“三合院”。“三合院”里住有8户人家。

    西房住着个楚大爷,圆圆的头圆圆的脸,戴一副圆圆的眼镜。听说曾当过国民党的县太爷,可那时却成了一名搬运社的“车夫”,每天早上拉一辆空的小平车出去,傍晚拉一辆空的小平车回来。

    乔姐和郭姐是院里的两位女孩,当然都比我大。与我同龄或小一些的,我是不屑一顾的。

    郭姐大名郭完英,她上面已有好几个姐姐了,她父母想结束这种趋势,所以给她起了这么个名字。上了高中,郭姐认为自己的名字太俗气,便自作主张改了名,叫成了郭丽娜。乔姐叫乔亚丽,郭姐也有与其一比的意思,带个“丽”字,感觉就洋气多了。郭姐的妈是平遥人,又是大嗓门,就听她挖苦道:郭丽娜呀郭丽娜,咋听咋像是疙力人!“疙力人”是方言,意思是挠人的胳肢窝。郭姐还在半夜里犯迷糊,把她爹的“窝窝头”棉鞋当成了尿壶,灌了个满满当当。她爹骂了一早上,也成为院里说笑了好几天的新闻。

    我觉得乔姐长得好看,所以最乐意让已是初中生的她领着我去玩。拉着她的手,走在街上,还是小学生的我,就有一种美滋滋的感觉,小胸脯挺得直楞楞。其实还有更美的人,那就是乔姐家的一个亲戚,家住平遥县城,隔一段就会出现在我们院里。人们叫她桂英,人很白,清瘦苗条,有一种典雅脱俗的神态。人们都说她漂亮,我大哥也常去找人家聊天。后来一说到“漂亮”这个词,我就联想到桂英那张精致的脸。我以后再也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人了,只有电影《罗马假日》里的赫本与她相似。小小年纪便对美有判断力,看来与知识阅历无关,还真是人的一种本能。

    今天的南华门已是面目全非。上世纪80年代初,府东街东延,把南华门拦腰截成两段。现在“棚户”没有了,四合院大多也不见了,东二条两边都成了高低不等的楼房,本来就只有两米宽的东三条彻底没了踪影。东四条里那两座小洋楼还在,是省作协的办公场所,其他的几处四合院全变成了作协的住宅楼。

    这里依然充满市俗生活的浓浓味道,车来人往,嘈杂热闹,只有赵树理故居安静地保持一份冷清,紧紧地关着那两扇黑色院门。

本文来源:太原晚报;本文作者:蒋言礼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10-01-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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