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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原东山的特殊战斗

  19481018日至1112日,我所在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华北一兵团13纵队113团,在围攻太原东山要塞的战斗中,全团指战员在兄弟部队的配合下,进行了前仆后继、十分艰苦的战斗,最终夺取了阎老西(阎锡山)苦心经营几十年的所谓的“钢铁阵地”,打开了从东南方向进攻太原的通道受到纵队和兵团首长的表彰。这在《徐向兵团征战记》和《在徐帅指挥下》两本书中多处提到。 

  在夺取太原东山四大要塞(牛驼寨、小窑头、淖马、山头)之后,虽然我们团伤亡很大,但情绪高昂,大家摩拳擦掌,急切地盼望着向太原发起进攻,只待一声令下,跳出战壕,直取城垣。而敌人已被我们打痛了,打怕了,早已是恐慌万状。就在指战员作战热情高涨之时,中央根据东北“辽沈战役”和中原“淮海战役”都取得胜利的形势,为了稳住平、津敌人,不让它因太原解放而出海南逃,决定太原前线“停止攻击”,加强阵地构筑,加强军事围困,进行广泛的火线政治攻势。徐向前元帅在向太原前线全体指战员发布的《政治动员令》中,号召“个个都要学会用政治攻势配合猛打消灭敌人”。兵团政治部主任胡耀邦同志在对敌斗争工作委员会上讲话时,曾把政治攻势提到战役任务的高度。他说:“打太原,要有四大要素,军事上必须指挥得好,政治工作做得好,后勤工作保证好,政治攻势瓦解敌军做得好。” 

  在这个大前提下,上级命令我们团于194812月底进驻太原东山上“下黑驼村”,担负围困瓦解山头阵地大方碉的任务,并且把这个任务交由我们政治处来组织完成。 

  当时,我在政治处任民运干事,政治处主任确定我兼管敌工工作,由我和宣传员孙有才、王丙川、程存道等五名同志组成对敌斗争喊话组,负责组织、领导阵地上的对敌政治斗争喊话工作。 

  大方碉位于太原东山东南角的山头上,东西、南北各有几十米长,高有二十多米的战壕,视野很好,能清楚地看到山下几十里外。东面、北面都是悬崖峭壁,西面有交通沟工事与双塔寺阵地连接,只有南面是缓坡开阔地。经过认真选择,精心构筑,我们利用南面坡地的田坎死角,用木棍、门板等搭起攻守兼备的工事,与大方碉的敌人展开了对峙。虽然距敌只有几十米到一百多米远,敌人打不到我们。我们却可以通过瞭望孔监视、观察敌人的一举一动。 

  无药炮弹 

  对敌政治攻势开始由我们喊话组的同志向敌人宣传解放战争我军必胜、蒋军必败的大好形势,太原已被我军包围,只有放下武器才是生路一条,我军对起义投诚官兵的优待政策等。同时在阵地上挂起大标语。如“我军必胜、蒋军必败”、“一定要解放太原”、“敌人不投降,就坚决消灭!”等等。并且通过各种手段向敌人递送宣传材料。如:《十不得诗》:阎锡山鬼话信不得,特务告谣听不得,太原工事守不得,红皮七九枪用不得,挨饿挨冻过不得,互助监视要不得,解放军攻城了不得,土飞机坐不得,家里盼你等不得,逃跑回家迟不得。 

  《当今天下大势》:阎老西快要完蛋,妄想多活几天,又吹美国出兵,又吹世界大战,欺骗你们官兵,替他苟延残喘,阎贼信口胡说,尽是无稽之谈,天下大势如此,谁若糊涂谁完蛋! 

  “人之初,性本善,越打老子越不干,老子跑到解放区,带上路费回家园!” 

  这些无药的炮弹,是我们瓦解敌军的政策,是我们拯救敌军士兵跳出苦海的召唤,是揭露阎锡山罪恶的照妖镜。这些无药的炮弹,炸得敌军军官胆战心惊,叫苦连天,“守无信心,死无决心”,而很多敌军士兵经过教育,弃械投诚。 

  遵照上级的统一部署,在前沿阵地广泛发动干部战士人人开口,个个喊话,很快形成了一个轰轰烈烈的群众性喊话热潮。广大干部和战士对待攻心战,既认真又积极,从早到晚喊话不断,给敌军讲形势、讲道理、讲政策。时间长了敌人也组织一些军官、铁军基干、特务等到阵地上来与我们对话,常常被我们问得张口结舌,无言应对。 

  为了争取更好的效果,我们发动喊话组和广大干部战士,在喊话时和他们聊天拉家常,对他们的穷困生活表示同情,问寒问暖。通过这样的活动,出现了许多和敌军士兵、下级军官交“朋友”、拉老乡,诉衷肠的场面,有效地缓解了敌人、尤其是敌军士兵对我们的恐惧和敌对情绪,更多地勾起他们的思乡情结,勾起他们对闫军“兵农合一”政策的反感,对阎锡山抓他们背井离乡,吃不饱、穿不暖,当炮灰卖命的可悲下场的开始觉醒。于是我们就鼓励他们放下武器,投诚过来受优待,向他们宣传投诚过来想干的可以参加人民解放军,想回家与家人团聚的,我们给路条,发路费等…… 

  从我们进阵地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二十多名敌人向我军投诚,这一成绩立即得到了旅、团首长的表扬,极大地鼓舞了喊话小组的积极性和工作热情,有些组员白天喊了几个小时,晚上继续上阵地找老乡拉家常、互道短长;有的同志将喊话内容编成顺口溜唱给敌人听。 

  “家在解放区,人在太原城,眼看过大年,挨饿又受冻,要想过好年,跑过解放区,为人当炮灰,送命没下场!” 

  真没话说了就唱歌,唱家乡戏、家乡小调。我团的晋中战士林应荣编写了阎锡山十大罪状的唱词,用山西中路棒子曲调唱给敌人听,把阎锡山的罪恶揭露得淋漓尽致,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骂一声阎锡山罪恶滔天,苦害我从黎民不得安全。阎老贼做事心肠太狠,你犯下十大罪难以容忍:一罪恶‘兵农合一’盘剥重,二罪恶三人编组去当兵,三罪恶‘自白转生’苦害人,四罪恶肃伪打死好百姓,五罪恶青年编为民卫军,六罪恶抓上壮丁活送命,七罪恶村中粮食都抢净,八罪恶晋中饿死众百姓,九罪恶山西财产剥削尽,十罪恶勾结日寇害人民。兵临城下包围定,看你老贼往哪里行。打进太原活捉你,定要惩办不容情。” 

  还有个战士编了快板:“说说说,谈谈谈,阵地上把话喊;蒋阎军,心不安,东边起义西逃窜;有的带枪跑过来,有的借口打柴不回还;阎锡山,你完了蛋,完了蛋。” 

  我团喊话组编写的对敌喊话材料在兵团《子弟兵》报上登了一整版。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我们瓦解敌军一百多名,受到纵队和旅政治部的通报表扬。 

  随着四野百万大军进关,京津解放,随着蒋介石下野和太原孤城的久困无援,形势对我们越来越有利,敌人越来越困难。寒冬腊月守山头、蹲碉堡,吃不饱、穿不暖、没烟吸、没水喝,生活异常困苦。我们有山西广大人民群众的全力支援,吃的饱、吃的好、顿顿有菜有肉,经常吃包子、吃饺子,过节更是有酒有肉,穿棉衣、穿棉鞋,避弹坑里和哨位上还有木柴烤火,和敌人比起来真是地下天上。针对这个情况,我们与敌人喊话中就互通生活情况,问他们吃什么饭,吸什么烟,过节有没有酒喝?问得他们唉声叹气,斗志全无。我们适时地把我们生活情况告诉他们,有的战士还把我们吃的东西端起来,举给他们看,并且表示愿意送些吃的给他们。经协商,双方都不许开枪,我们就派人出去到阵地前给他们送馒头、送饺子、送纸烟。这种活动,很好地缓解了阵地上的紧张气氛,起到了瓦解敌军士气的作用。 

  1949年元旦那天,我和孙有才两人爬出掩体走向两军阵地中间,与敌军下级军官、和士兵交谈,送给他们石家庄的“大生产”牌香烟和一盆饺子……,两个敌军感动得热泪盈眶,随后不久,这两个就投诚了。这些活动的开展进一步升起了敌军士兵中的埋怨、悲观、失望情绪,使大部分士兵认识到他们的出路只有离开阎军阵地,投诚人员越来越多。 

  护卫兵投诚 

  一天夜里,敌团长命令护兵罗中美去查哨。罗中美到四连的阵地上,见排长和战士都低着头,有的还在哭泣。解放正在对面阵地上喊话与士兵谈心。罗中美忙问道:“你们连长呢?” 

  排长孟金照说:“不是团长叫去了么,已经去了两个多钟头了。” 

  “我怎么在团部没有见到?!”罗中美又急着问:“向哪面走了?” 

  “向南去了,走的很急很快呢。” 

  “去求,团长哪叫你们连长来!团部在西面,他向南走,不是脚底擦油是啥!”罗中美用手捂着脑袋,原地踏了两圈步,猛地把排长拉到一旁说:“老乡!咱们也走吧!” 

  孟金照故意迟疑地问:“解放军已经喊了半天了,说宽大,让回家,不知是真是假?” 

  罗中美肯定地说:“是真,我当过一次俘虏,他们是真宽大。太原是熬干了灯油点捻子,太原城里不会造人,火线又没有尺寸,一直往后退,将来挤到太原城里,还不是挨炮弹...... 

  他们商量好后,回到阵地上叫当兵的跟他们一起投降。四班长任应元、九班长王长胜和两个士兵怕他们使诈,便假拒绝道:“你们去吧,我们不去!” 

  罗中美立即翻了脸,把枪一提说:“谁不去,我就对谁不客气!走!” 

  这几个班长士兵一见罗中美不是使诈,立即高兴地跳起来说:“我们果真是真心真意,哪个龟孙才不愿走!”说罢,他们把所有的枪械弹药都收拾好,趁着夜色,一行十三个人排成一列纵队倒背着枪支,一古脑儿地朝解放军阵地跑过来了。一边跑,一连喊不要开枪。 

  他们一踏上解放军的阵地,立即有战士把他们让到木炭火旁边,掏出自己的干粮给他们吃,和他们亲切地叙长叙短,问寒问暖,感动得他们直流眼泪儿。 

  罗中美和孟金照吃饱之后,主动要求到阵地上喊话。他拉开大嗓门使劲喊:“补训团的官兵们!我是团长的护卫兵罗中美,解放军快要总攻太原了,咱们替阎锡山卖什么命啊!一个连才十来个人,从早到晚不是站岗放哨,就是挖工事,还要自己做饭,饿肚子,受那份熬煎干啥!我们明天就要回家了,赶快抓机会过来吧!...... 

  他们还没喊完,从补训团的阵地上又跑来五个人。跳进我们的战壕后,说:“咱们接着喊,把我们的那些受罪的弟兄们,也喊过来吧!” 

  从194812月到19494月,在这短短的四个多月的时间里,我团在黑驼阵地共瓦解敌军270余人。由于成绩显著,受到38旅政治部的通报表扬,我和孙有才同志也于1949年二、三月火线入党,被吸收为预备党员。在这五十多年中,使我永远不能忘记的是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的亲密战友王丙刚同志,到今天他的音容笑貌仍然牢记在我的脑海里。王丙刚同志是河北献县人,当时只有十六、七岁,是晋中战役后分配到团宣传队的新同志,有一定文化,领会能力强,工作积极努力,能讲能唱。在对敌喊话斗争中,多次在阵地前与敌人交流,向敌人送礼品。在向敌人送东西途中不幸被中弹负伤,送医院后不治身亡。在回顾往事之时,让我以最沉重的心情敬祝我最亲密的年轻战友王丙刚同志永垂不朽!他是太原东山特殊战斗的功臣!

本文来源:;本文作者:李雄飞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09-04-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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