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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的蒲坂

  三月下旬,一场桃花汛越过黄河大堤进了西厢村,诗友在我的博客上看了照片,专程从外地赶来看水,那天,我陪他看了黄河,下午四点到了鹳雀楼下。

    鹳雀楼,也叫鹳鹊楼,是北周宇文护镇守河东一带时修筑,《蒲州府志》里描述鹳雀楼“旧在郡城西南黄河中高阜处,时有鹳雀栖其上,遂名。”这里的“郡城”,指蒲州城。从鹳雀楼的得名情况来看,它和黄鹤楼凤凰台一样,都具备了天然和浪漫的情趣。

    进了门殿,翻过鹳影湖上的拱桥,拔地而起的鹳雀楼便赫赫然矗立眼前,那种“山从人面起”的峭拔感竟然迫在眉睫。这是一座高台重檐,坐南朝北的仿唐建筑,通体采用油漆彩画装饰,站在台阶上仰视,但见黑瓦朱楹,檐牙高啄,雕梁画栋,那种繁复的描绘,流露出难能可贵的华丽与古朴遥远的和谐。

    鹳雀楼高70多米,步上楼台,眼界豁然顿开,如得风气之先,精神为之一爽。这个季节登楼的好处,是熏风八面,这些风或出于凭空,或来自山岭,或生于田野,或起于河面,徐徐吹来,或哑然,或悠然,或沛然,或飒然,千里快哉,涨满楼台。飞檐上的风铃也在不期然间漏下几声叮咚,令人赏心悦耳,神思飞越。几只啁啾的雀鸟歇在斗拱上,引得游人驻足观望。

    凭栏四望,遍地春色,北向一览,能看三重景象,一重以门殿为界,一重以堤坝为界,一重以水天浑然为界。最为可观的景色,还是在河之洲:黄河大堤隐没在洋槐的树阴之下。堤坝外是神龙首尾皆不见的黄河,堤坝内有成片的水涝,蛙鼓声掠过水面,顺风而来。没有被淹没掉的芦笋地,依旧高垄深沟、行列整齐;桃树和苹果树绿荫团团,蔚为大观,联袂遮覆了园子里的土色。

    楼台信步,便觉得融融的春日更加亲近,可惜这只是一个小感觉,因为太阳仍高出山岭一人多高,远不到“白日依山尽”的时辰,于是,便陪同诗友在楼阁里流连观瞻,品茶歇息。楼阁的装修精致古雅,窗格细巧,八面玲珑。墙壁上悬挂着古色古香的字画楹联,设有茶座,当然,在这么高的名楼上喝茶,茶水就有了楼台一样的身价,附庸风雅是要收取附加费用的。

    楼台西南隅,矗立着王之涣左手持卷、右手挥毫的铜塑像,诗人胸胆开张、神态豪放,似乎不费沉吟就写出了千古绝唱。在读书时就曾经发现,中国有一种由来已久的“楼文化”,其特点是以诗为魂,以楼为魄。崔颢之与《黄鹤楼》、范仲淹之与《岳阳楼记》、王勃之与《滕王阁序》等,无不是名诗与名楼珠联璧合的“楼文化”的佳作。在华夏之内,类似与“诗因楼而出,楼因诗而名”的“楼文化”现象数不胜数。在鹳雀楼和《登鹳雀楼》之间,诗人王之涣则是诗之魄,楼之魂,正如凝聚在他身上的才华和气魄,王之涣缔造了这座名楼的灵魂诗句,他的铜像,又成了这座名楼的灵魂。游客们摆出各种姿势,轮流拍照,和铜像合影。等那些游客尽兴而去,我们才走拢过去。铜像的肩臂被无数亲近过他的游人磨蹭得锃亮,作为一尊诗人道具,他不朽的铜身与来去匆匆游人相比,更显得牢固和永恒。趁诗友在那里端详,我给他抓拍了几张。

    西南望,是逶迤而行的黄河,看不见水波,看得透烟霭,看得见彼岸的陕西地界,正如前人描述的“立晋望秦”;站在铜像的身旁,顺着王之涣的目光看黄河,视野并不开阔,这里看到的黄河,不是人们想象的那样一河春水向东流,而是曲折向南。唐诗人畅当在他的《题鹳雀楼》中写道:“迥临飞鸟上,河流入断山。”断山是对中条山的状写,中条山是东西走向,这个“断”字是不是当冲断解释?至少,是山河有力地交叉了。回首东望,是古称河东的仲春的蒲坂,这块厚重的陆地,足以令人思接远古。楼台高耸,可以骋目,河东大地是华夏文明发祥地,《太炎文录》说,河西为华,河东为夏,“华”指黄河西岸的华山一带,夏就是此岸的河东。史料表明,大夏民族的繁荣,以尧舜禹为三个代表,他们先后帝都于河东这块丰饶肥沃的陆地上,因此,河东大地具有文化地理的双重视野。河东有着清晰的地貌界限,南以中条山为界,北以黄河的河岸为限。鹳雀楼所处的蒲坂,就是华夏文明发祥地的中心点。如今站在楼上,就能看见状如龟趺的蒲州老城,它位于来时路上的车道中央,曾经停车瞻仰,砌在东门上的砖匾虽经风雨磨灭,却仍然可以看出“迎熏解愠”的字样,这四个字选自舜帝所作的 《南风歌》,传说舜帝曾经在城头上鼓瑟而歌,祈天悯农。眼下,这荒芜了的舜都遗址,固守根基,用瓦解斑驳的砖身,承受着日影迟迟的光景和回光返照的岁月。车道像一根轴线,串联起两座破旧的城门楼,对称而立的南北城池,早已成为废墟,沉陷在芦苇丛生的河滩下,附近的农人挖塘养鱼,经常掀开泥草之下的颓垣残砖。几千年来,随着黄河涨涨落落,来回冲刷,把古老繁华的市容,逐渐改观,“往者屈也,来者信也”,沧海桑田的巨变,又产生出新的时代和新的文明,发端于斯的漫长的华夏文明史,早已超出这块狭长的土地了,它留下的想象天地是整个东方,“登斯楼,可眺千里之遥,知万古兴衰”,确乎其是!这种深邃辽阔,没有界限,更没有时限。

    太阳终于落到山脊,一抹红霞给西天化了个淡妆,中条山俨如一道屏风,遮住了夕光,“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的景象在眼前呈现出来。诗友眺望着迷茫的河面说,你看古往今来,谁笔下的黄河写得最好。我随口说了李白和王之涣。然后问他的看法。诗友说:“庄子,庄子的《秋水》,‘秋水时至,百川灌河,泾流之大,两涘渚崖之间,不分牛马。’声势浩大。”想起他来时在庄子村的站牌下留影的事,我才明白他是有备而来。我打趣他说,现在你看着的是春水,是桃花汛,自然要温柔一些。诗友笑着解释:“不是说季节,是说天道和人道。”

    落日洒出的余晖,像精细的渔网,隐隐地笼罩了远远近近的河滩堤坝树木田园,洒在远处的河面上,铺出一道金红,黄河像浩茫的心事,坦然在水天一色的视野里,视野在逐渐迷离,景物渐次朦胧,慢慢模糊下去,彼岸在模糊中隐退了。

    此刻,我们才真正领略到铺垫在诗句之下的万千景象和万里河山。“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夕阳之下,黄河安澜,坦荡如君子的情怀,蛙声鼓噪,居然发出万马蹄铁奔波踹击在河卵石上的脆响,与这杂沓的声效相比,那些在河滩和田野上躬耕的芸芸众生,只在默默无闻地繁衍生息。

    每次登楼,总会惹出一些情绪变化,如“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无人会登临意”的怅惘,如“念天地之悠悠”“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的感慨,这些情绪常常是因为站得高才生发出来,等到观景完毕,拾级下楼,那些情绪和感慨,就自动消解。

    将尽收眼底的景象收到笔底,将万千意象和万千胸臆融入诗句,诗人的目力望穿千里,心力穿透千年,笔力才荡开遮断望眼的片片浮云,用凌空的诗句跨越了古今。

    风自旷野来,吹动檐铃,铃舌轻轻磕碰铃身,半空中便悠然有了几声铃动,过早沉入夜色的铃声听起来有些惺忪,这惺忪的铃声似乎来自梦幻深处,也似乎来自太古的叹息,如果细加分辨,倒像是鹳雀楼说出来的精微的语言,——轻轻地说出,却深入人心。

本文来源:山西日报;本文作者:张乐朋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09-1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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