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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留日军回忆在太原的覆没

  本文的作者永富博道(83岁),1937年从日本国士武术专科学校毕业后,作为日军第一军情报室军曹随日本侵略军侵略中国,战后成为留驻日军的干部,与山西阎军一起参加中国国内战争,1949年随着山西省的解放而作为战犯被收押,1964年释放回国,现在东京阿佐谷经营针炙医院。为了使日本人民牢记那一段侵华历史,他写下了这支侵华日军的覆灭过程。

  (一)

  每年一到8月15日,我的心情便会变得黯然销魂。

  这天,对日本国民来说,是日本无条件投降的战争结束纪念日,但对我们曾侵略过中国、以后又留驻中国的日本士兵来说,只是梦魇短暂消逝重又绕莞于身。

  所谓的“梦魇”,那就是在53年前,我们在中国山西省好不容易迎来了战争的结束,却为了振兴战败后被美国占领的日本,受命留驻在资源丰富的中国山西省境内,控制中国丰富的煤矿、铁矿,当作复兴日本的原材料供应地,企图重建日本的势力范围。

  我是在山西省闻喜县境内的第五独立警备队本部,收听到日本天皇“终战诏敕”的无线电广播的。当时我们深受日本军国主义的毒害,有一部分人竟然还愚蠢地认为,日本被打败了,难道还能厚着脸皮回去?甚至还认定“以后才是真正的战争”。

  这在现在的日本年轻人来看,是无法想象的。

  战争一结束就被组织起来的“地下留驻日军”约有15000名士兵, 对解放军解放山西的战争进行有组织地抵抗,以山西省省城太原为中心,在日本宣布投降后的四年里,继续和八路军作战,直至太原被解放。

  这些战后留在中国山西省境内的“地下留驻日军”的实况,以前从未被人提起过,而且日本政府极力隐瞒这些事实,欺骗日本人民。现在我公开那支“地下留驻日军”的实况,是想让世人了解,日本人曾经在中国大陆究竟干了些什么,抚慰那些成为日本军国主义牺牲品的日本士兵的亡灵。

  (二)

  日本投降时,控制山西省的军阀阎锡山是国民党第二战区司令长官,但与国民党的统帅蒋介石阳奉阴违,与日本军队极少发生冲突,主张山西绥靖主义,采取独立路线,保存实力,准备与八路军决一死战,在经济方面也将产业全权交给1928年以爆炸火车暗杀张作霖后退役的原大佐河本大作主持的山西实业公司,聘请德国技师,企图使山西省独立。

  当时我还只有29岁,我同意留下来为日本军国主义卖命,并随大队去了第一军司令本部的所在地太原,进行宣传鼓动工作。在太原,侵华日军已被解除武装,等待回国。恰逢此时,阎锡山也来游说,称山西省马上就会遭到八路军的破坏,要求日本军队留下,一起抵抗八路军,还迎奉说“日本军队虽然失败了,但日本军队是优秀的军队,希望日军担任一部分保安任务。”并将退到山西省西部的3 万名阎军结集到太原南部的平遥。

  这无疑正中了日军第一军参谋长山冈道武的下怀,但他还故作矜持,说“要和第一军司令部司令官澄田睐四郎中将商量以后,才作出决定。”

  日军司令部装模作样地经过商量,最后同意阎锡山的要求,9 月上旬决定人员安排,由澄田睐四郎任山西军总顾问,山冈道武任副总顾问。同时,为了积极推进日本军队的留驻,进而控制山西省,日军还与阎锡山成立了一个合作组织“第二战区司令长官部——合议参谋社”,内部设军事组,经济组,总务组,文化组等。各组主要负责人分别由日本军人把持。军事组进行日军及随军家属、日本平民的留驻工作,主要负责人是日本投降前一直担任山西省政治顾问的城野宏。他来劝我说“是为了复兴日本而组建军队”,因为我自己也深受日本军国主义的毒害,所以便一口答应,在城野宏的手下开始进行留驻活动。

  但是,集结在太原周围一带的日本军队正准备复员,马上就可以回国,怎么也不想留驻下来。我奉命亲自出去说服各部队,回国已成为现实的士兵们连听也不要听。士兵们不愿意留驻,他们的上司也怎么都不肯点头。

  于是,合议参谋社有意图地放出空气,说,“如果留驻人员不满阎锡山长官所要求的15000人,就要将在山西杀害过老百姓、放火、掠夺、 强奸过的人作为战犯而处于徒刑。若是那样,复员就要推迟,日军士兵就不能马上回国。”

  当时情绪低落忧心忡忡的日本士兵,听到上司这么说,走投无路,有的人只好自己留下,以代替让家属回国。

  有的部队被上司强制留下,说“在战争中担任过间谍工作的人要被中国方面处以枪毙。如果不愿意被枪毙就加入特务团。”战时上司的命令必须绝对服从,对不服从命令的人可以就地枪决。因此有许多人就是“因为第一军司令官澄田睐四郎中将决定的”才留了下来。

  当时城野宏还写了一本《日本人的处境》的小册子进行宣传鼓动,他在书中写着,“为了使日本尽快恢复独立,完成日本的复兴,在希望美国占领军能够尽早撒退的同时,日本必须将主要的经济资源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日本复兴的道路。我们留在山西暂时协助阎锡山,正是为了达到这一目的。我们留在山西的军队,将作为重建日本军的先遣部队,高举迅速复兴日本的旗帜而战!”

  (三)
  在太原城内,日本人总是三人一堆五人一伙聚集在一起,围绕着“回国”还是“留驻”议论纷纷。这时在战争中好象被藏在哪里根本看不见的肥皂和砂糖,甚至连美国的骆驼牌香烟都出现了。而且,因为日本侵华部队继续留在山西境内,日本人经营的茶馆、饭店等到处开了出来,电影院里还上映日本电影,连鸡素烧店铺都开了好几家。

  在山西省,日本军队侵入时,矿山和重要的工厂原本就被日本军队占领,由侵华日军第一军管理着,干涉东洋纺织、浅野水泥、大仓商事等经营,利润归第一军作为军费。

  因此,在山西省的日本侵华部队拥有庞大的经费,而且有着“山西皇帝”之称的阎锡山还向留驻的侵华日军提供给养。战争刚结束时,留驻日军粮秣富裕,费用也相当充足。我对街上流行的“回国”或“留下”的议论视而不见,每天找军队干部游说他们留下。

  那时的留驻工作是强制性的。有个将校看见日本投降,以后可以不用打杖了,感到非常高兴,便在分配给他的高级住宅里每天过着荒淫的生活。因为他说过决不插手与留驻有关的事情,我去他的住宅劝说他,看见他与两名朝鲜妇女在一起鬼混,对我的劝说连听也不听。他在侵华战争时任参谋,“为了大东亚共荣”而奋力督战,日本一战败他便判若两人。我气得实在捺耐不住便破口大骂,“你难道已经没有复兴日本的愿望?”便撕下了他的参谋肩章回来了。

  围绕着留下还是不留的问题,各部队都发生了很大的骚动,甚至还有主张留下的士兵从背后枪杀准备回国的士兵。

  (四)

  1945年12月,日本人特务团编制计划出台,在司令部总司令、中将三浦三郎之下设置步兵六个师团、炮兵一个师团,司令部还设置直属的装甲部队、士官学校、医院等。当时有官兵近2万人。

  1946年3月特务团编制结束,总司令部参谋、中佐宫崎瞬一坐飞机从南京赶来,假惺惺地调查日军复员工作停顿下来的原因。八路军、国民党军队、美军的代表组成的调停组“三人小组”也同时来到了太原。当然,日军留驻是不可能被允许的,遭到了“三人小组”的痛斥。“三人小组”要求阎锡山督促日本军队回国。调查持续到5月份。在这期间,特务团被分散到六个师团内即太原的周围,忻县、 彭村、阳泉、大宫盘等地隐蔽起来。

  在这期间,日本士兵也有回国的,但他们都不同程度地受到了威胁,有的士兵从背后被机枪打死后被挂在铁丝网上,有一个日本军官触电被烧成焦黑的尸体。但在当时,我们谁也没有感到奇怪,因为我们过着的,是丧失了人性的生活,是远离希望和理性的生活。

  阎锡山出自对“三人小组”的畏惧,第一次开动日军复员列车,将日军士兵遣送回国,从太原送到天津。一时间原来愿意留驻的日军士兵对此也放弃留驻的念头回国了。最后隐藏在各地等候“三人小组”离开太原的日本侵华士兵,减少到大约15000名。

  太原的日军司令部也只好暂时采取解散的形式,十余名侵华日军将领作为战犯被“收监”在“监狱”里,但实际上第一军司令官澄田睐四郎、第一一四师团长三浦三郎等仍住在太原城内的高级住宅区工程师街的洋房里,配备着秘书、厨师、日本佣人、带司机的自备车,而且每月还从阎锡山那里领取相当数量的生活费。

  (五)

  “三人小组”撒回南京的五月以后,由于国民党军队的出尔反尔,八路军开始了巨大的攻势。中国国内战争进入白热化状态。

  直到6月之前, 我一直隐藏在榆次附近的狄村寺庙里收集情报研究八路军的动向。

  有时我穿着中国普通百姓的“便服”潜入被八路军解放的村庄,刺探八路军的人数和装备等。在搞情报活动时,驻扎在彭村的日军步兵第三师团长大场孝二派部下来劝说我参加第三师团,于是我作为中佐参加了第三师团。

  到7月,我作为侵华留驻日军第一次参加了战斗。 那时, 八路军的贺龙军队有10万兵力向太原东部推进,徐向前率军数10万向太原南部的运城、平遥、汾阳一带推进。在太原北部,聂荣臻率兵10万正在攻打原平镇、忻县的关同浦沿线各大城市。

  我所在的留驻日军第三师团参与了在寿阳县景尚村的作战,我们每到一处就抢夺村庄里的粮食,若有抵抗就用刺刀或军刀屠杀村民,烧毁村庄,实行三光政策。中国的农夫被抢走了藏着的、连糊口都不够的、少得可怜的粮食,哭喊着“不要拿走!”那些中国人亲眼看着女儿或妻子在眼前遭强奸而愤怒得发疯了。我的脑里深深在铬着那些中国人的愤怒的目光、绝望的目光,怎么也抹不去。无论怎么说是“在战争中”,作为人,我们竟然会如此地残酷!不是将中国人当人,而是当作物品来看待。我们的双手沾满了中国人的鲜血!

  来景尚村时,我们没有想到共产党的军队正在黄土高坡的山谷里等待着我们。我们排成一列纵队向村庄行进着。作为部队殿后的第三大队和走在前面的司令官岩田济一因无线电发生故障而失去联络。共产党军队的兵力越来越强,士气越打越高。天色已经昏暗,情况对我方不利,第一师团长小田切正男拔出军刀,殊死地进行肉搏战,虽突破了包围圈,但殿后的大庭部队却一动不动,对我说,“和前方的岩田参谋取得联络,传令他们迂回到八路军背后进行救援!” 我骑上军马,在八路军的枪林弹雨中刚开始奔跑,八路军就震天动地地喊着“杀!杀!”的吼声冲了过来。八路军的重机枪发出怒吼,迫击炮发出“咻咻”的怪音飞来。我从来没有感觉到几公里的路程有那么地远。师团长大庭与突击而来的八路军遭遇,大腿部被子弹击穿动脉毙命。那次战斗,除了大庭,副大队长小川龟吉和其他一名也送了命。

  大庭死后,我被任命为第三师团长。

  (六)

  部队里一出现伤亡,军心便开始动摇。士兵们不得不重新考虑“我们留驻下来是否值得?”“我们为什么留下?”“我们不久也会白白送死的。日本国已经投降,日本军队已经回国,我们却还在别人国家里打仗,这还不如一条狗!”

  在按上司的命令而留驻中国的日本士兵中,有一名士兵还只有二十六岁,已经和一名十六岁的日本姑娘结了婚,在日军部队里受到大家的羡慕和冷漠,但最后这名士兵在去农村抢粮时,中了埋伏中弹而死。新娘结婚刚一年就成了寡妇,听说她回日本后住在鹿儿岛,至今还是孤身一人。对这位妇人来说,日本军国主义发动侵略战争,究竟是为了什么?在军国主义的控制下,感到无力,感到悲惨的,难道仅仅只是我一个人吗?

  此后,1947年5月,第五师团在阳泉中了八路军的埋伏, 遭遇了阳泉?寿阳会战。虽然太原派出救援部队,但到阳泉的道路全被八路军控制,陷入重围的第五师团无法靠自己的力量突围,阳泉失守。第五师团约500名士兵向八路军投降, 成为俘虏,师团长薮田信夫横死在阳泉。

  这次战斗使侵华留驻日军军心动摇。实际上进行指挥的少将元泉馨受到指责,说救援太慢了,与参谋岩田济一因此关系恶化,甚至连话也不讲。因此让第二师团长、南方军司令官、大将今村均的弟弟大佐今村方策任留驻日军司令官,将留驻日军改编成阎军的第十独立总队,少将元泉馨任阎军部队司令官,岩田济一任炮兵指挥处司令官。

  (七)

  侵华留驻日军司令部用短波收听日本的广播,了解日本的现状。有一次还发生过这样的事,一名收听员在暗地里传播日本的情况,遭到上司的训斥,以后开始禁止收听,于是与日本有关的消息,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只以为日本作为战败国已被弄得乱七八糟。因此,在中国山西省境内的日军留驻士兵每天早晨向东方叩首,遥拜皇居,进行各种仪式时,总要三呼“大日本帝国万岁!”

  侵华留驻日军的官兵的生活受到阎锡山的保护,粮食、生活用品都由阎锡山提供,但士兵的家属配给的是纸币,一个月的分配只能买二把菠菜。日军家属只能将纸币换成银币,应付通货膨胀,大部分士兵的家属将家具用品卖掉,以度难关。

  我自己在1946年3月,经日侨职业介绍所的介绍, 和当时在太原的旅馆里工作的现在的妻子结婚。但是,我长时期在外,每天到处乱转,好不容易回到家里,妻子尽抱怨我,“如果有二百万,就可以坐飞机到上海,然后坐船回国,可是你……”同样的事情,在日本留驻士兵的家里,每天都在发生着。

  那时,因为八路军的攻势,太原被围。阎锡山部队的士兵和日军士兵抓住被共产党解放的村民严加拷打获取情报。在日军特别宪警指挥部或训练所里,每天都用绞架、灌凉水、坐飞机等屠杀中国人。现在想来,那是战争末期的歇斯底里状况在太原已经开始出现了。

  我自己于1948年6月被今村司令解除第三师团长的职务, 受遣坐飞机去上海。在上海建立联络所与日本方面进行联络,商量救援山西省留驻日军的方法。

  (八)

  7月,太原一带开始晋中会战。徐向前将军率兵沿着平遥、大谷一路攻来。 我在上海了接到命令我“马上回来参加战斗”的电报。

  8月上旬,我回到太原时,留驻日军已损兵折将溃不成军。7月上旬,平遥失守,7月中旬少将元泉馨在大谷丧命,第一师团队长小田切正男、 第四师团队长增田直年、第六团师队长布川直平全都送了命,第三师团队长住冈义一已被八路军俘虏,留驻日军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事后才知道,徐向前将军的部队以绝对优势的兵力和武器攻打而来。他们用从国民党军队那里缴获的美制重炮连续进行轰击,火力带着愤怒毫不间断地咆哮着向我们袭来。阎军和留驻日军从南边的大谷、榆次一路溃败,逃往太原,状况极其混乱。

  很快地到了9月,我们在太原城外的东山与一路攻打而来的八路军遭遇, 太原城外能够俯瞰城内的高地牛驼寨阵地失守,第三师团长冢本恒夫丧命。第二师团夺回阵地,从10月中旬起,牛驼寨开始了攻守战。

  我被复恢第三师团队长的职务,参加了那次牛驼寨的战斗。我找来太平鼓,把将佩在背后,带到了牛驼寨的阵地里。

  在只有几百米高的高地阵地里,八路军不断地从下面冲上来。白天对方待在濠沟里相互开着枪对打着。一到晚上,八路军就用山炮、手榴弹等攻打上来,数千发炮弹将阵地翻了个。我们早已草木皆兵,在炮弹、手榴弹爆炸的火光中一旦闪现出八路军的人影,我们就朝着人影用枪乱打一阵。 牛驼寨被照明弹照得格外明亮,我们渐渐地开始支撑不住,八路军的兵力是我们的几十倍,太原城内的弹药又无法及时地运送上来,在火器猛烈地攻击之后,八路军突击冲进我们的濠沟,用刺刀进行肉搏战。一击退对方,连歇一口气的时间也没有,八路军的下一次突击就紧接着开始了。战斗咬得很紧。在飞尘、硝烟、炮击的爆炸声中,传来呼唤着母亲或妻子名字的呻吟声。受伤后只能默默地躺着。突击的高潮退去后,打量四周,日军士兵们都毫无价值地倒在濠沟内。其中有的士兵已经奄奄一息,问他最后有什么话要说,他叫唤了一声,“我要回国!”便断气了。那些士兵肯定想说,我们为什么要去别人的国家打仗?日本既然已经投降,我们为什么还要留驻?!

  (九)

  陆军一等兵汤浅留驻以后被分配在铁道护路总队,后改为十总队。十总队是阎军的教官部队。他也参加了那次牛驼寨的战斗。他率兵夺回被八路军夺去的阵地后,死守在那里,每天提心吊胆,一到夜晚,八路军就投着手榴弹攻上来。在那次战斗中能够活下来,他直至今日还觉得不敢相信。

  他让部下每人挖自己用的战壕,他是指挥官,他也有自己专用的战壕,另外还构筑了像小屋似的掩体,几个人待在里面,让阎军士兵在外面放哨。一天他巡察阵地回去,炮轰非常激烈,还有不到2米,就是回不到那间小屋, 只好暂时钻到旁军的洞里躲避。就在这时,他的小屋轰地一声被炸了,木柱从天空纷纷往下落。有时炮弹就落在离他两三米远的地方,牛驼寨阵地都被炸烂了,战壕里满是尸体。

  在那次牛驼寨的战斗中,留驻日军还使用了旧日本军队制作的毒气和催泪弹,但都被风刮走,效果不太明显。11月,寒风澶冽,在山西的大地上,还进行着拉锯战。八路军的炮弹击中了我们阵地上的弹药,发生了大爆炸。我们已经不得不退却撒回太原。那次在牛驼寨的战斗,估计阎锡山部队死伤1万数千人, 留驻日军至少死亡数百人。

  撤回太原城内的留驻日军,开始和阎锡山部队搞炮兵训练,准备太原守城战役,企图孤注一掷。因为阎军的步兵部队几乎已经全军覆没,只能靠大炮了。山西的冬天非常寒冷。有时达零下十度。

  阎锡山知道春季共产党军队会发起总攻。到1949年1月,天津、 北京被共产党军队占领。因此到了2月,阎锡山知道大势所去,同意日军中将澄田睐四郎回国。

  澄田睐四郎一个人带着阎锡山赠送的金钱和贵重物品坐飞机离开太原。3 月,阎锡山自己也去了南京,由梁化之代主席兼任司令官。

  4月21日,司令官梁化之发出将阎锡山部队全部开进太原城内的命令, 并因为害怕南城外的房屋对战斗失利,命令全部炸掉。

  紧接着,4月22日,东门发生猛烈的炮击,八路军的总攻击开始了。 我在司令部的三楼,进行日军家属的收容,听得见炮弹“咚咚”地在城内到处落下的声音,天动地摇,令人胆战心惊。

  这天,我在日本人经营的医院里,下达了将病人分散安置到日本人家庭里的命令。同时,日军司令部还发出了“处置”病人的命令。

  一名患结核病的二十四岁日本兵被送进日军家属的家里,那户人家的妻子烧营养汤让他喝,他喝过汤后,说着“夫人,这汤真香”便咽了气。但他在一小时前还刚刚请医生诊断过,接受过注射。在太原被攻占的前一天,在其他的日本人家里,许多患病的日军士兵和家属就这样被“处置”了。

  (十)

  太原城受到了炮火的集中轰击,只有一天就被攻破了。23日傍晚,炮弹穿过司令部四楼礼堂屋顶,在房间里爆炸。同时太原城墙被突破。24日早晨,八路军从东门吼叫着冲进来,也来到了我所在的司令部的三楼。年轻的解放军战士大声说着“不要害怕!”他们将日本兵集中在北门外的收容所里。那时,留驻日军官兵剩下不到1000人。

  司令官今村方策服毒自杀。目睹今村方策自杀的军医汤浅谦事后说,“他已经知道我们没有出路了。”太原失守时,阎军官兵加上日本宪兵约有300人, 在山西省政府绥靖公署,相互用手枪等集体自杀。

  我们被俘后,被集中在城北的一个村庄里,直到夜里2点才吃上饭。 至今我还忘不了当时那小米粥的香味。几天后和解放军一起从太原走到大同,整整走了10天。饭是一日三餐,和解放军吃的一样。到大同一星期后,又开始向太原行军,我们都不明白为什么又往回走,只知道那是解放军的军事行动。在那次行军中,我才认识到解放军为何那么强大。在行军途中,炊事兵将铁锅等炊事用具都带着行军,那些炊具都很重,其他士兵就帮着他们轮流着背。而且,他们还一边唱歌一边行军。那是一支多么不同的军队呀。这时我才发现,留驻日军和阎锡山的军队不仅仅在军事上被打败了,就是在士兵的士气上也是不可能赢的。

  我被俘虏后送到榆次的长凝镇,送进永年收容所,以后被移送太原监狱,1956年6月,作为战犯被判刑18年,1964年3月被释放,实际在监狱里服刑15年。但是,这依然无法弥补我在中国所犯下的罪行。

  我之所以写下这段历史,是因为有三件事,我无论如何都要说的。

  首先就是,我自己从1937年起的军队生活,是完全相信日本侵略思想的结果。在中国,我们曾经实行三光政策,将俘虏当作靶子用刺刀刺杀。当时日本人的那些灭绝人性的残暴行为,不难看出有着军国主义思想的人,他们究竟是一些什么样的人!

  第二就是,施暴者常常处于优势地位,不理解受害者的痛苦。现在的日本人只知道广岛、长崎被原子弹爆炸所受到的灾难,将它作为历史或现在的事例来理解,但对战争中对东南亚和中国进行的屠杀却毫不理解,甚至连这些事实的常识都不想得到,这对日本人来说,无疑是一种灾难!

  最后就是,日本政府至今还不承认侵华日军在山西省留驻的事实,但那却是日本政府事务次官会议的决定,并向当时还没有来得及回国的日本人发出了尽量留的指令,明明是将我们充当了日本军国主义的牺牲品,却还在欺骗日本人民。不承认历史,想要忘记过去的人,从历史中什么都学不到!
 

本文来源:;本文作者:

太原道制作 http://www.tydao.com ( 2008-04-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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