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东汾阳,西去不远,就是西汾阳。穿过西汾阳,往南不远,是一片平坦的农田。
清明刚过,麦田泛绿,但还没有拔节,农田开阔无垠。开阔的农田上猛然耸起了一尊石碑,石碑后头还有不小的土冢,这就是赵盾的坟墓。
这一日风清天蓝,午后的艳阳将四野照得暖融融的。站在田野中我的身心热烘烘的,看着墓碑和丘冢我忽然读懂了安息。赵盾安息了,他安然地躺在这里,没有人惊扰他的酣梦,他可能从公元前躺下,一觉睡到了今日,而且这甜美的觉还要持续下去。赵盾真幸运!
然而,他的后人却没有他这么幸运了。
赵盾安葬在这里后,其子赵朔主持朝政,另外两个儿子赵同、赵括也大权在握。此时司寇屠岸贾甚得晋景公宠爱。屠岸贾见赵家权倾朝野,时刻威胁自己,便奏请晋景公灭除赵家,于是,血溅赵家门庭,赵朔、赵同、赵括全家被杀。所幸为韩厥、公孙杵臼、程婴所救,还留下个赵氏孤儿——赵武,赵家才没有绝了后代,还会在三家分晋时又占了一家。可怜的是赵盾的子孙没有他这样安葬、安息的机遇。所以死了,难了,也难以入睡,胸中的怒气随时都会迸发。
子孙的祸根还是起自赵盾。屠岸贾虽然坏,但灭除赵家总得找个理由,理由就是赵盾当年纵容从弟赵穿杀死了晋灵公。说起这事,晋灵公固然是个暴君,却还怪赵盾辅政优柔寡断。
晋襄公晚年确定儿子夷皋继位,可夷皋尚是婴儿,根本不能主政。于是就选准赵盾,要他像周公旦辅佐成王那样呵护夷皋。赵盾应允了。应允时没有想到以后立夷皋阻力那么大,不少大夫极力反对,说强秦时刻准备来犯,应立在秦国的公子雍。这样可以缓和矛盾,安定大局。
赵盾一听有道理,就答应了。
赵盾答应了,婴儿不懂事能奈何了他什么?可是,婴儿的母亲、晋襄公的夫人穆赢不干,抱着婴儿跑到宫殿中大哭大闹,指着赵盾说:
“先君何罪?其嗣何罪?为何不立其嗣,要立外君?!”
这一哭闹,赵盾心软了,收回成命,又将夷皋扶了上去。夷皋变成了晋灵公。
晋灵公大了,在夷皋的辅佐下长大了,懂事了。长大了,懂事了的晋灵公却不感谢赵盾的恩情,还要杀赵盾。读史到此,我总想这固然和灵公的暴戾性情有关,也不可否认他母亲对他的教诲,当初赵盾要立公子雍的事他肯定知道了。不然为何要蓄意谋杀赵盾,还照着赵盾的模样训练恶犬撕咬,最终逼得赵盾逃出国都,隐藏在边界小村不敢露面。要不是赵穿结果了晋灵公的性命,赵盾仍在外逃,真如一个丧家之犬。赵盾这日子也真难过!
其实,他是在吞食自己种植的苦果!
赵盾真不该在历史关头举棋不定。晋襄公要你辅佐婴儿,就不该有另立之心!如果另立符合国情,就不应该再毁了成议。这是优柔寡断,这是出尔反尔!这优柔寡断和出尔反尔给他带来了杀身之祸!
所幸,赵盾逃脱了。
然而,他的子孙却没有这般幸运了。赵盾一人的苦果让他的子孙吞了个痛快淋漓。
所幸,赵盾安息了,已进入了长长的梦境,没有看见刀光剑影,没有听见骨折血迸。
然而,我站在赵盾墓前却有一种残阳如血的感觉。历史的腥风,让过往的太阳也染上了岁月的色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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