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青主的
《顶针诗》是为悼念当时太原名妓秀云而作的。《霜红龛集》未曾收录，只是在他的好友李中馥的《原李耳载》中有所记载。其文为：“妓有名秀云者，晋府乐长也。声容冠一时。工小楷，善画兰，操琴爱《汉宫秋》，称绝调。又能以琵琶弹普咒，与琴入化。性喜清雅，凡宗藩、巨贾、纨绔子弟皆不留意。文人学士，多与游，字之曰明霞。卒为轻薄子所绐（音dài，欺骗）。倾囊相委。久知其负己也，抑郁而逝，淹殡积岁。傅青主闻而怜之，言：‘名妓失路与名士落魄、赍志没齿（志愿未能实现而死。赍读jī）无异也，吾何惜一抔土乎？’于是设幡旐、陈冥器、张鼓乐、召僧尼引郊外，与所知词客数辈，酹之酒而葬之。更作《顶针诗》十四首。”可是，李中馥又说，这“前后相承”的十四首
《顶针诗》，“其余不能记”，所以文章中仅仅收录了一、二、八、九等四首，其词为：“芳魂栩栩自仙游，走马章台满目愁。疏雨细风清夜永，可怜一曲
《汉宫秋》（第一首）。《汉宫秋》是古琴文，几个知音座上闻。流水不逢钟子辈，当炉谁识卓文君？（第二首）。小楼尘土暗窗纱，不见楼头解语花。棋冷文楸香冷篆，床头横着旧琵琶（第八首）。琵琶掩抑不堪听，司马江头涕泪零。老大只教癯骨在，何须粉白与螺青（第九首）”。（此文现见于郝树侯《红罗镜略注·后记》）
从李中馥的介绍和《顶针诗》的内容来看，傅青主之所以为秀云送葬又作诗悼念，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和秀云
“同是天涯沦落人”，是在以秀云自况。
《顶针诗》虽然已是残编断简，但寥寥几句话，也可以看出傅青主对沦落风尘的弱女子的真挚同情——“走马章台满目愁……可怜一曲《汉宫秋》”，对罪恶的封建社会摧残天才的强烈抗议。《顶针诗》是反映傅青主晚年政治思想和政治态度的一个小小的镜子。
试想，在一个礼法森严、极端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傅青主居然敢于离经叛道，抛开阶级偏见，无视传统观念，不顾舆论的重压，为一个受贱视、遭蹂躏，最后又被弃扔在尘芥堆中的下层妓女送葬、建坟、悼亡，这绝不是狂士妄为，也不是小有胆识者所能办到的。他这一向封建礼教挑战的大胆行动，表现了杰出的思想家的高度民主思想。侯外庐同志曾说，傅青主思想“近似于西欧复兴古希腊文明的启蒙学者”，具有“启蒙期个性解放的进步性”，“是17世纪中国思想界的一支异军”，《顶针诗》显然是这一中肯评价的小小证据。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