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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山的“逸气”及其审美心理分析

  在明末清初,傅山代表着一种“独特”的存在。在17世纪的那段历史中,有着遗民身份的并非傅山一人,然而,傅山以其坚决不与清廷为伍的刚正执拗的性格,广博的涉猎与传奇的经历,及至书法上诡异放肆的异体字和行草书以及具有“反叛”特质的审美观,在当时的时空之下呈现出 “独特”的品质和“独特”的意味。可以说,傅山的 “独特”品质和意味正源于中国士人的“逸气”追求。

    “逸气”与“逸心”,人所共有之。但是,生存的现实、欲望的满足与精神的自由之间总是交互纷杂,其也正是儒、释、道三种哲学体系之所以产生并相互依存发展的缘由所在。“逸气”者,源于隐逸之心,并须有隐逸之为,而其后方位“逸格”,再后形诸于艺则升“逸品”之列。由隐而逸,心隐是前提,身隐是形式,逸气、逸格与逸品则是形式之彰显。当然,有“逸气”不一定完全能生发出“逸品”,但无“逸气”是断不能产生“逸品”的。孔子在《论语》中说“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邦有道则仕,邦无道则可卷而怀之”,讲的就是这个道理。而 《后汉书·逸民列传》序言:“(隐士)蝉蜕嚣埃之中,自致寰区之外,异乎饰智巧以逐浮利者乎!”就讲到人与社会之间相合与相违的处境下所采取的不同态度,说明隐士已成为社会主流价值观的一股否定力量。而隐士之隐,有的是因为“邦无道”才归隐,有的是“托薜萝以射利,假岩壑以钓名”(《旧唐书·隐逸传》),方式各异,心态也不尽相同。“邦无道”则表现在“邦”本身“无道”,也表现在因此而导致社会精英因抱负难以施展而弃仕退隐。如孟浩然为考取功名曾长期隐居,“苦学三十载,闭门江汉阴”(《秦中苦雨思归赠袁左丞侍郎》),后又因为应试未第,仕途不畅,遂归田隐居。如此事例多多,史上不乏其人。

    一般情况下,充满志向和抱负的儒家士人即初如孟氏,为出仕而苦读书,但若不能登第或登第后不能显达,或世事变幻,中途遭贬,被主流社会放逐或抛弃,仕而无途,易发隐逸之心。所以,士人会因为得不到赏识或被迫淡出权力中心而感到痛苦与失落,也会在退隐后因远离主流社会而怅惘若失,所以有“出世”的道济见驾与北上的“期待”,退隐者的心理总是复杂而矛盾的。显然,这其中总有欲壑未平而心理“不平衡”之搅缠,此亦即社会与人之间永难调和的矛盾与复杂性之所在。

    可以说,傅山的内心充满了矛盾,尤其是经历了王朝更迭之后。然而,家学的涵养以及个人情性中具有狂狷耿介品质的 “逸气”,都促动他对世事、对作学立论的所思、所想、所作都非同一般。故此,傅山的思想底色即是“反其道而行之”,尤其在文化审美意识上表现出强烈的逆反心理和叛逆思想。

    傅山出身于官宦书香之家,家学甚有渊源,祖辈政绩非常,而其父傅子谟长于治学却终生不仕。傅山从小接受严格的家庭教育,后受到山西提学袁继咸指教,袁氏主张“立法严而用意宽”。其治学宗旨与精神信仰上提倡重修为、重气节的理念,对傅山影响颇深。而31岁时步行赴京诉冤请愿并最终使袁继咸冤案得以昭雪的事件,使傅山名震京师乃至大江南北。这场被称为“伏阙讼冤”的事件虽然以成功告终,但对傅山来讲,却让他对官场世态失望至极。其后,返回太原的傅山,就像被朝廷罢官归隐的祖父和终生不仕的父亲那样,无意于官场仕途,在城西北辟一处书斋,悉心研读古书,专志于学问修为,后曾受聘于三立书院讲学。

    另外,傅山在书法、绘画、医学、文学、美学、哲学等方面均有所涉猎和研究,人品、学问俱佳,很多高学名士都过访他。其书法被时人尊为“清初第一写家”,并被列入“逸品”之列。他的画境界很高,多作山水、梅、竹、兰等。画家戴本孝专门到山西拜访他,后来还有诗画合璧册流传,这些都会促进双方绘画的交流与提高。《画征录》也记载:“傅青主画山水,皴擦不多,丘壑磊珂,以骨胜,墨竹也有气。”顾炎武也曾慨叹不如傅山“萧然物外,自得天机”。

    显然,傅山的“宁拙毋巧,宁丑毋媚,宁支离毋轻滑,宁真率毋安排”主张,不只拘于书法之一科,而是其美学观点的整体含义所在。这里,既是对旧有大众审美观念的批判,不甘仕清的逆反心理也起到了一定作用。清代史学家全祖望认为“君子以为先生非止言书也”是不无道理的。

    傅山自谓其书“弱冠学晋、唐人楷法,皆不能肖,及得松雪、香山墨迹,爱其圆转流丽,稍临之,则遂乱真矣”。然而,他鄙视赵孟 兆页,也鄙视王铎的“贰臣”之流。谓:“松雪何尝不学右军,而结果浅俗,至类驹王之无骨,心术坏而手随之也。”(《霜红龛集》)后其改学颜真卿,认为“作字先作人,人奇字自古”,“平原气在中,毛颖足吞虏”(《训子帖》),甚至达到“常临二王,书羲之、献之之名几千过,不以为意。唯鲁公姓名写时,便不觉肃然起敬,不知何故”——显然是尊仰颜之气度、人格,亦即儒家正统思想潜移默化使然。可以说,这种择帖的转变和易代有着某种潜在的关联,是颜真卿的“忠”与“义”的“象征资源在适当的政治情势下极容易被再度唤醒并加以利用”(白谦慎语)。楷书册页《阿难吟》有明显的颜书风格,而《啬庐妙翰》中的楷书则将“宁支离”的理念表现得淋漓尽致,结字与章法均做了先“解”而后“构”的处理,气象上松散、杂乱,毫无规矩。《游仙诗》则对篆籀文字加以戏拟,可列“草篆”一说。其实,其中的游戏成分大了些,行笔速度很快,有的条屏点画轻虚,如蜻蜓点水,一带而过,完全是以一种“逍遥自适而已”甚至“不以为然”的态度书就。

    于此作一比较,或更有利于我们释读傅山书法。从那个时代的学术特质和美学追求上看,同样是尚奇崛豪纵的审美追求,傅山和王铎的书法确实有某些形貌上的相合之处,论年龄和声望,最初傅山受到王铎影响也是自然的事情。但比较而言,王铎书法点画沉实果断,顿挫感更强,相对更规矩,更讲究法度,在“不越矩”的状态下发挥跌宕张扬的书写气势,在二王一系行书实践中再启新章。而傅山的美学思想显然是“破坏性”的,他不遗余力地寻求异常之法,尤其是草书创作。他对于晋之二王,唐之旭、素,对于宋之米南宫、黄山谷,明之祝枝山等都进行了深入的研读和临习,而对于唐之颜真卿和明之徐渭则有某种心理上的契合,书写起来不在乎一点一画是否遵规守矩,在字势与章法上追求狂怪与险绝,其奔雷坠石般的狂飙气势足以给人以视觉上的震触。其草书字形圆转、畅达,对线的运用是率性而为,意气风发,即使是运笔转折处也常常极少顿挫,靠左右摆荡与翻转的动作来纵驭笔毫,以保持书写的流畅感与连贯性。如其最具代表性的 《五峰山草书碑》缠绕连绵的程度,超出凡想。

    应该说,王铎的突出之处在于行书和行草,傅山则主要是草书上卓富成就;从审美情趣上细划之,则王铎显得理性,傅山更感性一些;王铎的笔墨形态重力度,更“实”,而傅山书法则尚韵味,走“虚”;王铎极力在“戴着镣铐舞蹈”,而傅山则是毫无挂碍,心无旁骛,全不顾及;王铎显得“现实主义”的成分大,活在“现实”之中,作品呈现的形态更世俗一些,而傅山意在山林,啸傲江湖,气节坚贞,作品上少有烟火气;另外,在朝代更迭之后的处世方式上,王铎很矛盾,并最终入“仕”,傅山则坚决不从于新政,而是选择了“隐”于山林和市井之间。如此,都反映了二人的性格与精神信仰上的差异。当然,不能就此就简单地认定哪一方正确,在很大程度上,判断作品也不是简单地论孰好孰坏的问题。毕竟,人的生命形态与现实世界之间存在着一定的复杂性,而本文也无意于此探讨。

    综合而言,傅山品性孤高,注重忠义和气节,从反对“奴性”、“奴气”乃至“俗气”的道德标准可以看出,是传统士人的“逸气”心理、逆向思维和高蹈遗世的性情品操成为他艺术创作的原动力。无疑,傅山以其遗民学者身份、奇诡的异体字和游戏大方的连绵草,给那段历史、也给后世留下了生动而传奇的一笔,其对传统文化进行品鉴与研究的重视程度,敢于挑战已有的学术规范,在艺术创作上注意对“自我表现”的珍视与发挥,对今天仍起到难得的启示。

    (作者系河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副教授,中国国家画院理论研究部特约研究员,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 

本文来源:《太原日报》20070803;本文作者:王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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